无子山河 第23章 相争

次日清晨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齐聚，今日是朝会的日子

陆子修跟随太子一同上朝，因其位列东宫属官，不同与正常大黎官员编制，所以位于大殿最后端。

随后太监黄英走在龙骑前端，端正姿态喊道

“陛下驾到，百官朝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按律跪拜相迎，

皇帝李溯走出，端坐在龙椅之上，他扶须眯眼，示意众人起身。

然后开口道

“今日朝会，众爱卿可有事上奏？”

这时尚书令韩涛出列，拱手报之

“启奏陛下，自前丞相林熙之辞官前往巴蜀后，丞相一位一直悬停至今，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相，臣恳请陛下拟定官员名单，早日立相。”

李溯轻轻点头，不动声色回道

“韩爱卿为国操劳倒是有心了，丞相一位空缺，朕亦是烦恼，便依爱卿所言，着一人拟定官员名单，选任丞相之职，只是不知，谁人可但此任？”

听到这里，百官窃窃私语，大殿内声响不断，就是没有一人敢出声说话，陆子修在最后放一直是闭眼倾听，不做声色，本来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李溯倒是也不心急，他微微斜视，最前方的李隆善，眯眼似有所想。

而太子则全程沉默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见众人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李溯便开口，耐人寻味的问道

“太子，你如何思量？”

李隆善心里咯噔一下，这种选官之事本身便及其敏感微妙，更何况是一国之丞相，绝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说说的，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人记恨或者有拉帮结派之嫌，皇帝这时候来问自己，这不明摆着为难自己吗？

李隆善心中暗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颤颤巍巍的说道

“父皇赎罪，儿臣，儿臣愚笨，并无何感想。”

李溯则是没好气的说

“堂堂一介太子，监国数年，连此种小事都不知该如何办？你不是号称政绩斐然吗？你不是颇然聪慧吗？怎么，这些难道是假的？”

百官也是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明摆着给太子出难题，趁机发难太子。其实父子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在百官前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现在心向三皇子，而因太子名望甚高也因为历朝历代的理智，不好直接罢黜太子。

李隆善只能拱手致歉，他眼神凶狠，只是低头谁也看不到，

“父皇恕罪，儿臣愚笨，如若父皇希望儿臣能有所为，那儿臣定当尽心竭力，为我大黎选出为国为民的能臣为相。”

陆子修在最后方，慢慢睁开双眼，不显声色的盯着龙椅之上的李溯，然后再看一眼正被刁难的李隆善。

李溯则微微一笑，见目的达到，便起身站在台前，盯着台下李隆善，开口说道

“难得太子有心，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做，希望你能为我大黎选出真正的能臣来。”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李溯点点头，又开口说道

“扬州雨季已有两月，灾情遍布，皆因朝廷赋税全部用于边关战事，此时百姓饥荒，房屋坍塌，朕是痛心疾首，忧心忡忡啊，你太子久居宫中，尚不知人间疾苦，朕意，你拟定出官员人选之后，便动身前往扬州，安抚灾民，什么时候处理好扬州灾祸，什么时候回来。”

李隆善抬头瞳孔大放，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溯。

好啊，好啊，先是利用选人之事，想让自己与朝中官员生出结缔，再把自己支走，要知道，扬州雨季尚未停止，修大坝河堤，建损毁房屋，安置灾民，这种种自己能做好也要最少半年之后，这半年时间，三皇子便可在朝中拉拢人心，借由皇帝帮忙，建立自己的势力好于自己抗衡。真是好算计。

想到这里，李隆善内心愤怒到极点，双拳紧握，转头目光死死盯住自己身旁的三皇子李隆安，

而一声不响的站在其身旁，一脸得意的表情使得李隆善恨不得现在一刀砍了他。

李溯在台上把一切收入眼底，他不屑的说道

“怎么，太子有异议？？”

李隆善知道，如果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外出，那自己的声望便会慢慢丧失殆尽，假以时日，自己便会被架空，真就成了任皇帝摆布的一支残柳罢了。

而百官也都不是傻子，自认能看出其中利害，此时一位老者走出，他便是大黎内阁待读学士戏文才，此人其才学文章出彩，多有自撰书籍，名文名言传于世间，世人追捧，名望甚高，当时陆子修在东宫之上怒怼戏文才，说实话，有很大部分原因便是自己从没有被人如此不敬过，所以才被气到险些昏厥。而李溯看到戏文才出列，眉头微皱，他知道，戏文才向来是支持太子的，也算是太子党派中德望最高的一人。

“启奏陛下，老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溯也不好当面反驳，只能无奈挥挥手，

“你说吧，只是朕希望戏老，好好思量再开口。”

戏文才呵呵一笑，悠然自得开口道

“自古以来，骏马不与浮游争雄，君子不与小节争斗，能者始于天下，大才不予小用。想我大黎太子殿下，博古通今，才华横溢，清正廉洁，德艺双馨，自打太子从政以来，从来都是晨兴夜寐，每每处理政务，更是尽心竭力，监国有方，如此大才，当以大国首要之用，天下之大，何止一处扬州，扬州灾祸，陛下调派一能臣前往即可，太子当坐镇中枢，处理天下政务为要，如此岂不更好？”

李溯冷哼一声，跟文人讲理从来不会占到什么便宜，他冷冷说道

“太子大才，朕亦赞同，殊不知灾祸面前，最能抚慰人心者，除了朕自己，还能有比太子更合适的人吗？朕为百姓虑，又有何不妥？”

戏文才点点头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天下最疼子者莫过于人父，而陛下乃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这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想必陛下亦会疼爱自己的孩子，既如此，何不让三皇子一同前往，有二位皇子一同前往，更能向天下人昭告我大黎的爱民之心，百姓必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李隆安在旁听到这话，有些不淡定的说到

“戏老先生言重，我虽为皇子，可尚未有一丝一毫建树，又岂敢与大哥并肩，只怕到时会拖累大哥。”

李溯则在台上带着些许怒意看着戏文才，这个戏文才可真会咬文嚼字，处处说道要害之上，搞得李溯很是头疼。

“怎么，戏老，难道朕非要听你的不成？朕如果非要让太子前去，当如何？”

戏文才叹了口气，横下心来说道

“陛下，太子一心为大黎，政绩斐然，为人亲和，实为贤良之人，为何陛下要处处刁难太子？这样又有何意义？自古以来，立长立嫡亘古不变，三皇子有何才能值得陛下如此铺路？”

李溯和李隆安两人听到这话，皆是眼神冰冷的盯着戏文才，李溯开口

“你好大的胆子，戏文才，不要仗着你写过几本名书便可在这大殿之上对朕如此不敬，朕要做什么自然有朕的考虑，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戏文才闭上双眼，

“老臣不敢，但老臣一心为大黎着想，绝无二心，只是陛下今日，确有不妥，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溯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他抬手指着戏文才，言语激愤道

“你放肆，竟敢当众顶撞朕，你是真不把朕放在眼里是吗？好，朕成全你，来人....”

“陛下且慢！”

李溯正要拿下戏文才治他个大不敬之罪时，突然听到一人出声，细细一看，竟然是处于最后方的陆子修。

只见陆子修快步上前，弯腰说道

“陛下，臣少府从事陆子修，有一言想说与陛下。”

李溯看着这个陆冉的孙子，文钦安排的暗碟，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说道

“你有何话，先说来与朕听。”

“谢陛下，”

陆子修挺起身躯，看了看旁边的李隆善李隆安二人，再看看另一旁的戏文才，然后开口道

“自古贤良之君治世，百姓受益，如今扬州灾情，太子前往理所应当，这都归功于陛下的良苦用心，戏老先生所言虽有过激，但心系大黎，也并无太大过错，望陛下开恩，饶过戏老先生一次，臣亦有一策，可做到两全其美。”

李溯哦了一声，然后问道

“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陆子修说道

“太子久居宫中，此次扬州灾祸，太子理应外出历练一番，依臣看来，半年时光虽然能使扬州安定，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扬州自古是税赋重地，臣建议，太子在扬州可多留半年，设法尽快让扬州步入正轨，早日向朝廷上缴赋税，至于三皇子，亦可协助太子殿下一同前往扬州，前半年帮助陛下为百姓谋福，让百姓对陛下更加感恩戴德，后半年便可返回中枢，为陛下处理朝中政务，此亦可锻炼太子殿下与三皇子的能力，身为大黎皇子，理应为大黎着想，此举是否为良策，还请陛下思量。”

戏文才有些惊讶的看着陆子修，这不还是明摆着太子吃亏，他三皇子李隆安坐享其成吗？

“陆子修！！你！你安的什么心思？这也叫两全其美？”

听着戏文才的质问，陆子修并不回话，只是弯腰等待李溯的决断。

李隆善也有些恨意的盯着陆子修，只是不好出声

李溯内心有些暗喜，这个暗碟不愧是经由文钦调教，果然聪慧。

“陆爱卿所言甚好，朕意已决，待拟定官员之后，太子与三皇子一同前往扬州，半年为期，到时，三皇子先行返回，太子安心治理扬州。”

戏文才还想说些什么，不想直接被李溯打断

“戏老，念你有功于社稷，朕不怪罪你，休要多言，不然别怪朕”

听到此话，戏文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退回去不再作声，只有眼神死死盯着陆子修，

事已定下，朝会亦无他事禀报，于是李溯便示意散朝

黄英喊道

“退朝~”

李溯离去之后，百官亦是叽叽喳喳不停，今天的事情火药味太重，他们也看得出来，皇帝跟太子二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李隆善默默走到了陆子修身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陆从事，你到底何意？”

质问声中夹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陆子修则是不慌不忙，拱手道

“殿下，请回东宫吧，还须早日定下官员名单呈交陛下。”

想到这里还是太和殿，李隆善也不好在这里发火，只能愤愤离去，李隆安则是满面得意，如此一来，他便可慢慢的从太子手中夺得权力，只要当今陛下还是一心向着自己，他相信，迟早一天他会把太子比下去。

李隆安也来到了陆子修身前，一脸坏笑道

“今日之事，本皇子还要多多感谢陆从事啊，想不到身为东宫属官，从事心还能在陛下这里，真是不易啊，呵呵。”

陆子修内心冷哼一声，表面说道

“三皇子过誉，陆某只是为大黎着想而已，告辞。”

说罢陆子修便不顾众官员的眼神，自顾自的向外走去，留下李隆安在原地洋洋自得。

回到东宫之后，陆子修只听内堂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他知道，这个时候恐怕李隆善正在里面发泄这内心的不满。

来到堂前，陆子修沉声说道

“殿下，臣可否进去？”

过了一会，吱一声，门被李隆善亲自打开，他怒目相向，胸前大喘气，一把将陆子修拉近了屋内，

陆子修被李隆善一把甩在了地上，他从旁侧抽出一把剑，直指陆子修的咽喉，愤怒的说道

“好你个陆子修，你果然还是那皇帝派来的奸细，枉孤这么信任你，还与你畅谈良久，真是瞎了眼，孤杀了你！！！！”

说罢便要挥剑刺向陆子修，陆子修咬牙起身，双手高举住李隆善举剑的手臂，有些急切的说道

“殿下如此鲁莽，怎么成大事，杀我陆子修易，但是往后你要如何跟李隆安相争？？”

看李隆善有些发愣，陆子修按忙把剑夺了去扔在了地上，然后看着李隆善说道

“试问殿下，你身为太子就算名望再高再勤勉，你能斗得过当今皇帝吗？皇帝只需要动动嘴，便能让你身不由己，这种情况之下，你要如何于皇帝争权？靠发火吗？”

李隆善呼呼喘气，然后扑通坐在地上，他看着陆子修质问道

“你陆子修到底是那一边的人？意欲何为？如果你是李溯的人，那就去告诉他，让他现在就来杀了孤，这太子不做又有何妨？”

陆子修平复下心情，然后说道

“我只知道，殿下待我不薄，陆子修愿跟随太子，这点，你我前几日便以达成共识，如果殿下依然不信任我，那陆某大可辞官离开京城。”

李隆善有些被气笑说

“呵呵？你要是愿意跟随我，为何刚刚要帮着皇帝为难孤？还多留半年？你知道这半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李隆安可以在朝廷之上任意拉拢自己的势力，再加上皇帝青睐，到时孤还拿什么争？？”

陆子修摇摇头

“皇帝心向三皇子，处处刁难殿下你，你觉的如今形势，待在这皇城之内你就能占到什么便宜吗？皇帝想要谁如何谁就得如何，没错，这半年李隆安确实可以在皇城之下发展自身，可太子就不能了吗？？”

听到这里，李隆善猛然醒悟

“你的意思是去那皇城之外，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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