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执 第二章愧疚

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在这个小地方，地痞流氓遍地走，手头有人那就有钱。有钱人，当然不是刘彬这种家庭惹得起的。况且人家妹子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一个创可贴，不值得自己豁出一身剐。被剐了皇帝下马了难道妹子就会芳心暗许?洗洗睡吧，少年。

他强硬地别过自己的头，不许自己看。

可这样的他坐在位置上也没心情继续打游戏，原本晋级的愉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好轻轻地移动鼠标结账离开。走到门口的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两个咸湿佬嘴里说个不停，神色得意，脖子上的金链熠熠，手指上的金色也摇晃。

刘彬再不敢看女孩的脸，怕对视的一瞬间看到她眼中可能的怨毒。

这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刘彬想。

他躺在床上，再没心情去收拾屋子。

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刘彬没必要去为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恩惠去管这样的闲事，这是人之常情。难道就因为一个创可贴自己就去英雄救美?深山里老虎和狮子联手想吃掉兔子，自己这只猴子还能去干掉老虎狮子不成?他又不是孙悟空。他没那份能力，也没那份勇气。

可这份愧疚是怎么回事?

他草草地去洗了个澡，可脑子里的愧疚没被水冲掉，反而像牛皮糖一样紧紧地粘在心中的某个地方膈应。

染上了颜色的身体，已经疲乏。

他就这么光着身子沉入梦乡，可嘴角抽动，不时地翻来覆去。他就这么光着身子沉入梦乡，可嘴角抽动，不时地翻来覆去。

春风十里。长汀里飘摇着的是芦苇。中间有那么一条不大不小的河穿过，足供人行一艘小船。大片的芦苇占据两岸，微风吹拂一过碧绿的狂潮，高过人又密密麻麻。恰好有一艘小船，披着白色的篷布，船身乌黑，可见深刻的木纹。舵夫安静地站在船尾，手前后推行带动固定着的木桨，于是小船就慢悠悠地走，芦苇也微微地荡。

有位少年从芦苇丛中探出脑袋。

他慢慢悠悠地从中爬了出来，衣衫和鞋履都粘上许多泥土，芦花落了满头，看上去狼狈不堪。

那艘白蓬的小船刚好路过，船夫目睹了少年的囧态，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很大，但却清灵，仿佛清晨露珠滴落，鸟儿轻唱。

少年身着白衣，与船夫相视一笑。

再看已经是夜晚了。少年换上了粗布衣服，小船已挂上渔火。他坐在船头，轻声地唱歌：

“青空鸟，土地草。”

“儿童嬉笑荡河摇。”

“万芦丛生天寂寥。”

“君子欲往天上去。我等君归唱童谣。”

女孩看向船蓬的另一边，微微地笑。

他许诺他会很快回来，许诺了千金家院和辽阔草海，许诺了女孩的一生。

可是他食言了。

刘彬悠悠转醒，枕头湿了一大片。

这样的梦做了无数次。每当自己猛然转醒脸上总是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头上大汗淋漓。有一种梦叫清醒梦，在梦里可以无所不能。可这些画面不能控制，仿佛自己被狠狠地钉在了末世的铁柱上，只能徒然看着世界崩塌不能反抗。

那种无力，令人愤怒。

现实里无力，刘彬忍了。这个世道本就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头顶苍天脚踩黄土的时候了，人力有时候真能胜天。但在梦里自己依然无力，仿若被囚禁在笼子里拒绝飞行的白鸽，永远是别人的笑谈和玩物。

他再不敢继续想下去。心中的愤怒犹如火宅，三界不安。

老刘也是个学生。

他本名叫刘东，比刘彬大一届，在一个专科学校里厮混。以前的他经常带着自己的小弟去网吧五连坐，吼声总是震耳发聩，周遭客人遭遇声波攻击愤而摔鼠标而走，惹得很多网吧老板一看到他如避瘟神。自他被全县所有网吧老板当做过街老鼠后，只能每天跑到那些网吧叼根烟对别人指指点点，那股指点江山的嘴脸活让人想印个嘴巴子。

这俩货也因此结缘。从此一个矮穷一个高穷浩浩荡荡地在游戏里走天涯，倒是颇有豪侠的气质。

“老刘，我是你爸爸。”刘彬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滚！老子正在和美女花前月下！”

“充气娃娃到了?”

被猜中的他双手环臂抱着等人高人形抱枕，猛吸一口气：“有屁快放！”

“我被人打了。”

“woc，打你干嘛?难道是因为你下贱地在街上偷看美女白花花的大腿?”

“屁！我是那种人吗？”

这厮丝毫没有做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专心致志地揉着人形玩偶的脸。不过要是换一换刘彬多半也这么干。为这厮出头你需要想的不是打不打得过，而是跑得有没有这货快。两人信仰的理念一直都是我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需要比同伴快就行。

“来一盘?”老刘小心翼翼地问。

“你安慰人的方式就仅限于打游戏吗？怪不得没女朋友。”

“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我彩衣娱亲膝前尽孝吗？”

“你爹我还没老。”刘彬撩了撩凌乱的头发。“上号！”

这两人一直鏖战到半夜3点，一中一野杀得飞起。手中烟的烟灰掉进黑轴键盘的缝里，配合上那副神采飞扬的脸和双手击键的潇洒，不愧是在网吧混过高中三年的男人。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

昏黄的光透过窗布透进房间里的白床单，一扇小窗的铁栏被时光腐蚀得只剩下漆黑的骨，依稀保持着过去的模样。她就在房间里，背靠衣柜坐在与床其间的小小的、长条行的空间。在这个小小的缝里阳光照不亮这个黑暗的角落，只有黄昏时候迟暮的光打在电视和电视柜拉出长长的影子夹杂着几根粗线。

她只是无声地看着映在木地板的光，看着它越来越暗，从昏黄转变到深红。

手机上的那个可怜的小熊头像一直闪动，她却一直不点开。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