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诸女子传 玖

第九章

乐正莞写起字来。

屋内静下来。

沈洛挠挠头，可却不愿意走，他继续坐着。凉风从窗子进来，玄武和八斗的相谈声隐隐可闻。

沈洛支起手，头垫着。他看见桃树的片片叶子，欢快地抖，好似一群听了极好笑的笑话而在床上打滚的小童子。

倒真像乐万所写，这一方天地，有几分静好的意味了。

“你觉得女子……不，我是说……嗯，桃花与樱花，你觉得如何？”乐正莞不知何时放下了笔，坐在椅子上，亦望着窗外。

椅子的扶手圈着乐万，显得他原来是那么瘦小，看来平日里只是空有身高的竹竿子了。

“不如何，两种美花卉罢了。啊，对了，樱花的果实非樱桃，而是小而苦的樱花果。”

乐正莞道：“正是，樱桃的花朵是樱桃花。比起桃花，我更喜欢樱花便是了。”

乐正莞看向沈洛，“只是比较而言。我其实不喜欢花草，因为它们美而娇，喜欢它们会使自身变得软弱，我决不要。”乐正莞想了想，又说：“我的意思是，喜欢花草是女子们的过家家，男儿当以乔木为志。”

沈洛道：“我理解你的意思。”沈洛脸上爬上笑容，“一开始，你问我，‘女子’，那我们就来谈论谈论女子女人吧。这没什么，谈论我们的异性，不一定就是淫的、奸的。”

“什么桃树、樱树、樱桃树，一切的始因是女人吧。”沈洛看着乐正莞的眼睛。

沈洛的眼睛清澈，让人不由得有了安全感。

乐正莞叹了口气，道：“是啊。”

“这是我心底所想，从不敢也羞于说与他人。这有几分反叛，有几分惊世骇俗，关于女子。”

“我深感荣幸。”沈洛道。

“我想自己……我是说，生而为女子，当独立。”

“你慢慢说。”

“女子独立的最大障碍，便是子嗣，也就是桃子。男女生理构造的不同，注定了，女子要成为母亲，成为种族的衍生主，致力于寻找到最强大最强壮的配偶，产下最优秀最健康的后代，这已然抢占了女子的大部分精力。这也是我喜欢樱花的缘由，樱花子微小，樱花开得多轻松，樱花是为自己而开，而非家庭和种族。”乐正莞说着。

屋内又是一静。

乐正莞感到心头松了一口气，多年未曾向旁的人吐露的心声，说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沈洛开口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喜欢上桃花了。因为桃花完成了自我。当然，我非桃花，不知桃花的喜与悲，厌与乐，只是，桃树结出桃子，桃花凋谢，零落成花泥之时，乃一个大圆满了，乐兄觉得吗？”

“樱花也总要凋零，它调零之时，必也是轻松，轻如毫毛，随风消散，空悲切乎。桃花之凋亡，是有重量的，有质量的，有意义的，令人心折的。”

乐正莞听了若有所思。

半响，乐正莞还是摇了摇头，”女子始终该从族群壮大命题中，获得解放。”

“但你所言，确乎有令人信服的真理。我记住了，终身谨记。”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如此厚重。不过，乐万，你若生为女子，该是命苦了。鲜少有男子不愿娶一尊曼妙的花瓶，而去折取一枝傲骨寒梅的。”

乐正莞与沈洛，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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