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岐天子 第六十二章 建军之谋

宴席过半，大殿中的欢腾气氛丝毫未减。凌汐笑眼相望，优雅恬静。她如今有了身孕，自没人会来灌她喝酒。身后站着几个侍女，像个宝贝一样供着她。

神荼全程招呼众人，进退有序，张弛有度，一言一行大方得体，颇具王者之风。反观倒在她怀里鼾声连天的契储，不禁莞尔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你这傻小子，军中战场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何必非跟神荼去争国主之位……”

几位族首都是沉稳老练之人，任旁人往来相劝，喝得东倒西歪，他们几人却是点到即止，丝毫不乱方寸。既与众人融融洽合，又显得清冷孤骜，超脱于外。

神荼第一次以一种别样警醒的目光审视这几人，只觉他们气度开阔，沉稳内敛，不仅修为极高，心思更是深不见底。

“几位族首皆是罕见的豪杰之辈，若不计巨灵之力，试问我国内有几人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凛然：姐姐和侯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啊……

“诸位贵客不远万里，不计险阻，来我巨灵国贺喜，老夫感念在心，再敬诸位一杯！”彭黎满面通红，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对众人举杯笑道。

“谢国主！”众人连忙起身，共饮一杯。

落座之后，祯肃又站起身来，朗声笑道：“难得今日齐聚一堂，两位公子又已成年，何不趁此机会，共商下野大计。”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变得安静下来。严昊和宗岳相视一眼，暗暗期盼。其余人等收敛笑意，侧目相望，各自在心里作着盘算。

显然，几位族首之间已互通消息，隐约猜到定军侯话中之意。

“侯爷有何高见，吾等洗耳恭听。”大庭烨正色道。

“今时不同往日，岐兽已掌握巫化之术，将来恐更难对付。吾辈若不想苟活于兽蹄之下，自当团结一致，方能一战功成。”

“侯爷言之有理，将来下野之战，吾等当然也想尽一份心力。”蓝月樱颔首微笑道。

“我等唯巨灵国马首是从，侯爷有何吩咐，只管说来就是。”公孙述拱一拱手，其余几人纷纷点头附和。

祯肃轻抚胡须，正色道：“下野之战不同于守卫营寨，须得冲锋陷阵，直面巨兽。往日的战法并不适用，诸位当重新操练平原进攻之法。”

听到此处，严昊心中暗喜，面上却仍平静如常。只听祯肃继续道：“山中地形受限，本侯已与国主商议，有意请诸位合兵至我流觞沃野，共同演练破兽战法。诸位意下如何？”

“侯爷所言甚是，我各地族群皆有所长，所能凝聚一处，勤加操练，将来定能为伏虢军增添助力。”严昊当先起身，抱拳一笑。

齐昊族擅长金石，苗人擅毒蛊，炎人舞火弄炎天下一绝，土邺族精于水土之术。至于孟延族，其族人天赋异禀，不仅有天生木灵，能操纵花草树木，而且擅长寓气与音，以音波伤敌于无形。

各地凡人若汇聚一处，将各自特长加以融合，可以想见，定能成就一支空前强大的凡人军队。

宗岳也难掩喜色，紧跟着站了起来，“国主侯爷如此慷慨，宗某恭敬不如从命！”

他二人早已存了这等心思，只是苦于无法开口。终于等到巨灵国主动提出，哪还不赶紧应承。

不过，其余族首可没他们答应得爽快，毕竟不论长羊山还是昆仑山，皆与巨灵国相近。而其余各地的营寨，跟巨灵国可是相隔了千山万水。

“侯爷高瞻远瞩，吾等自当奉命。只是我南疆距此路途遥远，军队大举迁移，定会招来兽群围攻。此事……怕是还得循序渐进，缓缓图之。”

蓝月樱和烈如炬相视一眼，显然早有商议。土邺族身处之地临近北海，距离巨灵国比南疆两族还要遥远，自也有此考虑。

公孙述起身道：“侯爷，我们可遣精锐之师成小股，分批前来。虽然耗时日久，但这样更为稳妥。”

祯肃点点头，望向彭黎，只听他缓缓道：“诸位族首思虑周全，此事确不可一蹴而就。行军途中，我们会遣人一路护送，以策万全。”

“多谢国主！”众人欣喜不已，齐齐起身拜谢。

在座最为难的自然要数大庭烨，东土距此万里之遥，一路险山恶水，迁军来此，只怕十之八九要葬身兽腹。

“国主，侯爷，我东土之兵若要迁来此地，定要耗时日久，且一路凶多吉少。依老夫之见，吾等就将族中‘木灵’和擅长音技之人派来，也足以尽到心力了。”

西南北三境凡军若汇聚一处，人数已十分庞大，倒也不缺东土那点人手。而且他们确实路途遥远，等他们汇集此处，还不知要等到何年哪月。

众族首皆无异议，纷纷点头。

见此事一拍即合，彭黎哈哈笑道：“既如此，待婚典过后，诸位返回族中就请尽早安排。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就可直捣天子畿，驱逐巨兽，开辟‘人间’之道！”

“谨遵国主吩咐！”

事情商定之后，众人举杯相庆，笑逐颜开，大殿中的气氛比刚才更加热烈。

见得此景，祯肃面露微笑，心里却是暗哼一声：看来，你们早就商议好了。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吧……

随即，他又将清禾所说的约法三章一一讲与众人，几位族首连连点头称是，此事就算彻底确定下来。

宴终人散，诸位族首受邀住在王宫中。凌汐有了身孕，依照彭黎之命，也留在了宫里悉心照料。

夜色深沉，落樱小雪不知不觉已变成了鹅毛大雪，在青石街道上铺了薄薄一层。神荼跟清禾携手走在回府的路上，各自想着心事。

神荼想的是，若将来下野之战得胜，有朝一日，凡人真的会跟巨灵起冲突么？

清禾则更着眼于当下，望了望他，轻道：“你为何要主动让出少国主之位？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么？”

“我们两兄弟谁坐不是一样么？既然契储对那位子如此执着，我这个做兄长的何必非与他争？”

“若国主执意将大位传给你，难道你还拒之不受？”

清禾停下脚步，正色望着他，“你想过没有，若你父主真愿意让契储做少国主，今日何不就许了他？他心里分明早有考量，契储根本不是治国之才。”

神荼何尝不知父主心意，只是如今这等局面，契储继位也算是名正言顺，叫他实难起相争之念。

“契储尚还年轻，有二姐教导，他定会慢慢成长的。”

“我知你不愿与他争，但此事不光关系到你们兄弟感情，更关系到我巨灵国的未来。国主之位不是恩赐，而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你怎可逃避？”

“我非是逃避，只是……只是……”

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清禾满心无奈。非是她贪恋权位，而是打心眼里不认为契储会是个贤明君主。

细看他们驻足之地，前方不远处就是郡主府。此刻，凰栖阁上烛影微黄，也不知宜湘是否安歇。

路过府门前，神荼止不住转头张望，眼中尽是绵绵情意。什么权位争斗，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小子爱美人不爱江山，郡主闭门不出，怎将他的雄心壮志也给带走了……”

在府门前停驻片刻，看着漫天飞雪，神荼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拍手笑道：“我想到个点子，明日定能哄姐姐开心。”

“你想干什么？”

“嘿嘿，明日你就知道了。”

说完，便拉着清禾轻快前行。脸上荡漾着微微笑意，似是已等不及明日到来。

“这小子，现在若能换得郡主回到他身边，莫说少国主之位，只怕这大公子的身份他都能放弃吧。”

清禾无奈一叹，行了两步，突然灵光一闪。

“怕是也只有大郡主开口，才能令这小子重燃斗志了！”

念及此处，不禁回望凰栖阁，暗暗想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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