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外,颍川郡。
天地苍茫。
不日前,就在这里,大秦由上将军蒙恬亲率的十万大军,在此地遭遇了诸子百家的伏击,他们正面冲突,一场大战,留下了大秦过万将士的尸骸,诸子百家也付出了一定代价。
虽然几天的时间了过去。
中间也还下了场雨。
但无论是地上干涸的血迹,还是空中浓浓的血腥味,都经久不散,偶尔甚至还能在地面上看到残留的、烧焦的残肢断臂。
这里曾经是战场。
如今就在这战场的最中央,一名蓝衫青年默然而立。
他自咸阳来。
一路走来,走的不快,便就没赶上这场大战。
但即使没看到。
他站在这里,耳畔依然能听到一阵阵金戈铁马,杀戮哀嚎。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
百年征伐,终于一统,本以为战争结束了,但哪能想到,更残酷更可怕的战争也不过才刚刚拉开帷幕?
“到底是这天下容不下大秦,还是大秦容不下这天下?”
他想不通。
或许这就是他独自游历天下的根本原因吧。
远处。
骤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蓝衫青年抬头望去,便看到一头黄牛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黄牛步履蹒跚,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在黄牛背上,隐约能看到一个十三四少年懒懒的趴在那里。
他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木棍伸的很长,越过了黄牛的头。
而且更有趣的是,木棍上居然还吊了一个萝卜,在黄牛眼前晃来晃去。
少年苦着脸,絮絮叨叨。
“圣人西出函谷,便是骑牛而去……怎么你这头牛还没到函谷关就不行了?我怕不是买了头假牛?”
黄牛不屑,鼻孔喷气。
艰难走到蓝衫青年身旁,它竟是一步都不肯再走了。
蓝衫青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牛头前的萝卜,又看了看黄牛。
他笑吟吟道:“拿萝卜诱使黄牛前行……你这头牛属兔?”
“你懂什么!”
少年不忿,但黄牛不走,他也只能跳下牛背。
然后。
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这蓝衫青年。
……
……
他忽然道:“你打不过我,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可你为什么要杀我?”
蓝衫青年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兴致满满。
少年认真道:“因为你是大秦扶苏,我是道家真武!”
“所以呢?”
青年再问。
这让少年挠了头。
大秦皇帝的长公子,碰到了诸子百家的真武,他要杀他,不理所当然吗?
这点难道他不知道?
那他为何还问?
小真武想不明白,但他隐隐感觉他有必要找一个理由。
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我道家炼气,讲究念头通达,杀了你,我念头便会很通达,这个理由行不行?”
扶苏又笑。
“为什么你杀了我,就会念头通达?”
小真武张大了嘴。
他人快傻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大秦嬴氏那么喜欢问问题?”
扶苏点了点头。
“我修的是儒家,忠孝礼仪,这个礼其实也是理,道理的理。”
“凡事总得有个道理。”
“道理?”
小真武想起他曾经听到的那些话,理直气壮道:“好,那我便给你道理。”
“你大秦皇帝筑长城,征百越,焚书坑儒,不顾天下人死活,如此暴秦,人人得而诛之,是不是这个道理!”
扶苏轻轻摇头。
“你们只看到了我大秦筑长城,征百越,耗费天下元气。”
“但何曾看到,筑长城是为防御外族肆虐,兵临中原;征百越也是为天下一统,结束战乱。”
“这个道理不够。”
小真武一甩头,很是不屑。
“哈。”
“就因为你们的道理,所以天下人就可以死活不顾了?纵然是防御外族,结束战乱,可天下人凭什么死?”
扶苏沉默。
像是无法辩驳。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悠悠叹道:“是啊,你说的这些,早些年我何曾没跟父皇提起?”
“可他不听啊……”
“他认为他就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啊。”
……
……
“道理讲完了,那我现在能不能杀了你?”
小真武目光灼灼。
哪想到,扶苏突然又是一笑。
他摇头道:“你这个道理还不足以让我甘心赴死。”
“要不然你再想想别的道理?”
小真武彻底愣了。
他直直的看着扶苏。
“你果然不愧是儒生一个……”
“你这个人绝对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扶苏不以为意。
“你能治么?”
“我治你个大头鬼啊!”
小真武恼羞成怒,他扭头便爬上了黄牛。
“你赶紧去死吧,碰上你真是倒霉!”
扶苏不再说话。
只是望着眼前,他的眼神空洞而幽远。
他抬脚,似乎要走。
小真武也是嘴贱,忍不住顺嘴问道:“你去哪?”
扶苏收脚。
轻轻笑了笑:“既然你的道理说服不了我,当然去找这天底下最有道理的地方。”
“我想儒家书院应该会很讲道理。”
小真武目瞪口呆。
你大秦刚杀了儒家书院院长荀一的嫡长子,你这个大秦的长公子居然跑去儒家书院?
“你真是要死啊。”
……
……
一望无垠的大地上。
突然有两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俩像是很早便趴在了那里,偷偷注视着真武和扶苏。
一男一女。
女的双十年华,风姿不俗。
男的驼背憨厚,很不起眼。
他俩一爬起来,女的便叉腰指向扶苏和真武,忿忿道:“你俩有完没完?”
“老头说,大秦扶苏和道家真武可能有此一战,姑奶奶等了半天,原来是唇枪舌战?”
“真他妈晦气!”
扶苏和真武都没去理会。
倒是女子身旁的驼背男人,冷不丁的伸手拍了下女子的后脑勺。
女人大怒。
驼背男人憨笑道:“莲花,老头交代了,你说一句脏话,我便打你一下。”
“死驼子!你真当姑奶奶不敢还手?”
骂了一句,叫莲花的女子却也真不敢还手。
她打不过他。
于是她只好悻悻的又将视线放到真武和扶苏身上。
“你俩也真有意思。”
“如今,诸子百家逼迫咸阳,百越的巫蛊一族,匈奴的金帐王庭,都派人潜入了咸阳。”
“天下风云汇聚。”
“你俩居然还在这讲什么道理?”
“真是岂有此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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