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字 曙光——四炼

大战后的两百一十三年，人类，已经无处可躲。

整个世界，到处破败不堪，充满了衰败的气息。天空灰蒙蒙的，随处可见的尘埃在飘落。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空气中充满了奇怪的气味，是腐朽的味道。即使有草地，这里也闻不到芬芳，可能人类早已忘记，那是什么味道了。

“自由之城！快来自由之城吧！安全，食物，水，女人，娱乐，这里有一切你们想要拥有的东西…”

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用铁片围成的扩音器的人，在一辆破旧的车顶上疯狂的宣传着。这个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鞋底沾满了泥土，抓着扩音器的手有些异样，手指长短不一，食指和中指很粗，指甲又厚又长。脸上就像从未洗过一般，开口说话，牙齿歪歪扭扭地堆在了口腔里，散发着一股恶臭。

“小星，我们一起去吧，几个人散落在城外，太危险了，我可不想被穴居人或者那些怪物吃掉…”

说到穴居人和怪物的时候，张川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张川，你不会不知道那所谓的自由之城倒底是什么地方吧？那可是人吃人的地方！我们的样子去了那种地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罗小星说话间还不自觉的压低了头上的帽子，收回那只看起来正常的手，小声地跟张川说些什么。

“对呀，张川，我们的相貌确实会给我们带来许多困难的。”

在罗小星和张川的身后，还有一名女孩的声音响起。她看起来很正常，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柔顺的长发，和经常生活在废土之上的人们，有些巨大的差别。

罗小星一行人原本是生活在地底的一处军用研究所内，他们的祖辈在战时就在研究所内工作。当时接到了炎国最高的指令，在研究一种名叫“曙光”的战后紧急避险装置。可是谁能想到战争的惨烈程度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遮天蔽日的导弹，无情的肆虐着大地，最后更是大国们的核战争…

由于军用研究所建筑的特殊，导致当时在内的人们完全没受影响，直到前些时日，用了几代人的努力，研究才完全成功，但是“曙光”的发生装置当时是在隔壁城市的研究所内进行研发的，所以大家决定出来，因为“曙光”可以中和方圆三百公里范围内的核辐射。

可是当他们出来后，就先后遇到了穴居人和怪物，这些被辐射影响到的人和动物的变异体，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新的族群。虽然他们带上了研究所里的武器，但是变异后的生物还是太强大了，无奈只能一路逃亡的他们，人数也在锐减，如今就只剩下罗小星三人。

罗小星三人现如今已无路可去，因为他们已经饿了许久。在废土之上，根本找不到任何食物。

“张川，小雅，我们不能去自由之城。你们也看到过，地表上的人看到我们，尤其是小雅时，脸上所露出的神色。”

他们之前遇到过地表人类的聚集处，面对疯狂的地表人，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他们了，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向前走，找一些小的聚集点，看看有没有机会换点食物出来。”

罗小星说完便猫着腰，从废弃的建筑物的缝隙里穿过。

“张川，你看，我这个装扮像不像？”

“像是挺像的了，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头发！星哥的头发太浓密了，地表人的头发都是稀疏的！”

罗小星面色一囧，随后果断的把头发用小刀割断，弄成了缺一块少一块的样子。脸上抹上了厚厚一层泥土，衣服也戳破了几个大洞，手上也是黑黑的。

“等我！”

罗小星转身便朝着前面那个有些微弱亮光的聚集地走去。

“站住！你是谁？来干什么？”

废土之上的地表人除去大城市，剩余的小型聚集地也在艰难度日，生活的很谨慎。

“我是来交换物资的，我手里有水！”

“什么？水！快放他进来！”

进入到聚集地内，这是一个周围都用废弃的石板和车辆勉强搭建起来的地方。

面对这些地表人，看着他们口中散发的恶臭，罗小星有些作呕。

“水拿出来吧，你要换什么？”

“我需要吃的，干粮或者肉食！”

罗小星说完便举起了手中瓶装的水，看着有五升左右。

“呵呵，好，现如今，水可是无价的！”

为首的一名个子高大的人转身离去，好像去给罗小星准备物资一样。

“他一定有同伴，去！都给我抓回来！想要换食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是，老大！嘿嘿…”

手下狞笑一声，招呼几个人就离开了。

“呵呵，小哥先坐，我叫马戈，是这个地方的首领。过一会儿我的手下就把食物拿出来了，小哥耐心等待片刻。”

看着虽然丑陋但很热情的马戈，罗小星感觉到了不对，但还是坐下了。

马戈漫不经心的跟罗小星聊着，直到一名手下匆匆赶来在马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马戈有些阴晴不定。

“喂！不交易我就要走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看着马戈磨磨唧唧的，罗小星不客气的说道。

“抓住他！我就不信了！”

本想黑吃黑的马戈有些气急败坏，他派出的人居然还没回来。

“砰！！！”

一把军用制式手枪，此时枪口正冒着黑烟…

“杀不了怪物还对付不了你们吗？拿来！”

罗小星此时心中有些发堵，明明他们在为整个人类做事，世道却是如此！放下了瓶装水，拿上食物转身就走。

“星哥！我们在这儿！”

刚离开没多远，罗小星就看到了张川和白雅，他们定是听到了枪声才赶过来，此时他们身前有两名被捆住的地表人。

“哎，放了他们吧，我们还要赶路！”

地表人的食物很难吃，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在一起，还有一些肉干。勉强吃饱后，三人便起身继续向着隔壁城市的研究所出发。

持续走了约莫五天的时间，其中又用了同样的办法，在一个小型的聚集地换出了食物，他们的水已经不多了。万幸途中没有遇到穴居人或怪物们，看着眼前的目的地，三人有些激动。

“小星，没想到这一路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剩下的路竟是这么好走！快，我们进去！”

张川嘴上说着，身体却已经快速跑进研究所的地表建筑内。

“啊……”

“怎么了？张川！快回话！”

罗小星和白雅原本轻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他们没有像张川一样大意，在门口外废弃的公共汽车旁蹲下，小声地向里面问着话。

突然，只听见“砰！”的一声，公共汽车的顶棚好像突然落下来一个什么东西，把汽车都要踩扁了。

罗小星抬头看去，瞬间头皮发麻，瞳孔缩到针孔般大小，身体一动不动，呼吸都不敢了。

只见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蜥蜴，满口利齿，张川就在它的嘴中，此时只有胸部以上和一条手臂还在外面被叼着。随着蜥蜴兽的咀嚼，鲜血从伤口和口中流出，张川的嘴一张一合的，只能发出“咳咳”的微弱声音，他的眼中透露着迷茫，有些空洞。那条垂下来的手臂就在罗小星和白雅面前，好似在求救一般。

看着张川就这么被吃掉，罗小星心中的恐惧在极速蔓延。身体僵硬，只能抓着白雅沿着车身慢慢移动，走到了门口，闪身便钻了进去。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蜥蜴兽，但是在外面绝对会死。

研究所的地标建筑内湿漉漉的，旁边堆满了人或各种动物的骸骨，这里分明就是蜥蜴兽的巢穴，因为这里有一排排数不清的蛋，这些蜥蜴兽蛋足有一人高，正在不停的晃动，看起来马上就要破壳而出了。

“快走！”

罗小星二人看见此景，加快了走路的速度。穿过层层大门，终于来到了地下入口。

“咔嚓！”

大门的密码和罗小星他们研究所的密码一样，显然是战前就定好了的。

一路走到了地下建筑的最深处，这里空无一人，显然在许久之前，这里的人就出去了。

罗小星和白雅分头寻找“曙光”的发生装置，寻遍了各处，他们只找到了一些笔记本和一大罐超密封的食物。

整理完各种笔记，罗小星面色有些凝重。原来，早在一百六十五年前，这里的研究就已经完成，毕竟发生装置只需要设计组装就行了，远没有“曙光”的开发难度大。但是那个时候研究所内的人出现了分歧。以王天择为首的研究人员认为应该继续呆在研究所内，等待护送“曙光”的人到来，研究所内的物资够他们使用几百年的，很安全。

然而另一波以李淼为首的人觉得大战过去几十年了，外界早就可以生存了，事态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他们这群人在研究所里闷了几十年，早就受不了了。

于是李淼带人便离开了，可当时大战结束才四十八年，外界辐射的浓度很强烈。没多久李淼等人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人俨然变成了穴居人，他们攻进了研究所内。经过惨烈的争斗后，王天择带着发生装置从地底通道逃跑了。

“星哥，那现在我们就去地底通道寻找就行了。”

罗小星此时面色惨白，好像想到了什么。当即说道：“不！我们得小心！穴居人也进来了，他们也是有智慧的，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地方，可能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

“啊？那现在怎么办…”

一听此话，白雅慌乱了起来，蹲下缩在了地上，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这个任务必须完成，我们死了，就没人知道还有这件事了！”

罗小星心中的大义逐渐战胜了恐惧，眼中露出坚定！

“走，如果有危险，不用管我，你只负责往前面走，不管怎么样，这个任务一定要完成！”

罗小星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把“曙光”拿出来，放到了白雅手上。

两人小心翼翼的顺着电梯井向下滑去，有惊无险的滑到了最后一层，又下了楼梯。见到了地底通道，居然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斜向上铁路。旁边有一个备用的压道车，两人上去朝着尽头出发。

看着尽头处的钢铁大门，罗小星有些喉咙发干，没人知道门后是什么场景。

二人合力打开了大门，门后有一个巨大的玻璃半球倒扣在地面上，看这厚度，很明显是军工级别的防弹玻璃。里面有一张桌子，发生装置就在上面，旁边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具身穿白色大褂的骷髅，胸前铭牌上刻着王天择。

“终于到了，还好没危……”

话音还未落下，白雅便被一张恐怖的大手拍到了一边。大手的主人身高竟有三米，身上肌肉突出，后背脊柱骨骼都突了出来，犹如一把把利刃倒叉在脊柱之上。面部宛如骷髅一般无二，眼睛内陷，红色的幽芒直慑人心。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胸前居然也有一个铭牌，上面刻着李淼。

俨然是一个穴居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

“白雅！！可恶！”

罗小星有些咬牙切齿，掏出手枪对着李淼变化成的穴居人就是一顿点射。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嗯…嗯…”

白雅左手捂着正在出血的腹部，艰难地爬了起来，想着之前罗小星说过的话，慢慢的向玻璃门处移动。

玻璃门上有一个凹槽，正是“曙光”的形状，白雅打开了门，用力的关上。看了一眼正在被穴居人啃食的罗小星，泪水从脸颊滑落。

“星哥，我们完成任务了…”

将“曙光”放入发生装置的白雅，在发生装置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中倒在了地上。

顿时，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伴随着光芒，以白雅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出去！正在吃罗小星的穴居人被这股冲击波打的飞散…

随后整个世界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罗小星他们的事迹无人知晓，地下研究所的一切也随着时间被掩埋。

但是，几十年之后，在这座城内，一栋倒塌的建筑旁，在层层水泥板覆盖之下，有一株绿色的小草，悄悄地发了芽。嫩嫩的躯干随风摇曳，但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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