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车灯照亮了雨林崎岖的小路,马尾松的轮廓在路的两边高高的耸峙着,只留出树顶蜿蜒的一线天空,使人产生一种天地倒置的错觉。
奇异的丛林真菌发出幽暗的光,偶尔点亮几堆路边的蓑草。
这里的夜出奇的黑,星星不多,却由于这高等级的暗夜,显得特别的明亮。
这场景,像极了故事里的童话,使得蜷缩在车斗里三个人,可以忽略掉剧烈的颠簸,酣然地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催眠般颠簸突然停止,这反而惊醒了熟睡的俊东。
车停下了,周围依然是那种从没见过的黑。
司机已经下车,就着抖动的车灯,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横亘着的一根巨大的枯木。
俊东担心他一个人可能无法挪开障碍,便一挺身跳下去帮忙。刚一下车,却见那司机急退几步,大喊一声:
“快回去!”
他吃了一惊,顾不得多想,慌忙跳上车斗,掏出手电一射,不由得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只见那原本横卧路中的枯木,此刻竟然扭动起来,头尾足足有两丈开外。
“蛇!”他脱口而出。
道士和阿水倏的一声坐起来,睡意顿消。
这的确是一条正宗的缅甸蟒蛇,世界上最大的蛇类之一。
那畜生受了惊吓,更加剧烈的扭动着身体,像是想要逃走一般。只是动静挺大,速度却是不快。情急之下,猛然张开一尺来宽的巨口,哗啦一声吐出一团东西,这才慢慢的滑进路边的蓑草中去了。
过了许久,众人确认草丛里再没了动静,便又重新启动车子,颠簸着继续前进。
走过那堆东西的时候,俊东好奇地用手电扫了一下,发现那居然是一具尚未完全消化的人!
一车人都不再作声,只有阿水一手攥着俊东,一手攥着道士,指甲几乎嵌入了他的手臂。
好容易熬到天空出现了鱼肚白,道路的两边,一片片的芭蕉林代替了茂密的马尾松,孟班就要到了。
凌晨时分,三人在雨林里穿行了一夜之后,第一次看见了人类的痕迹。那是一座用木头搭成的简易碉楼,两个十八九岁的士兵,手持阿卡自动步枪示意他们停车。
司机看起来应该跟他们很熟,简单交涉之后,其中一名士兵将他们带到了芭蕉林里一块平地当中的帐篷里。
这是几顶军用帐篷,在芭蕉林的掩护下,几乎看不出它的存在。屋内没有桌椅,四个人只能挤坐在一张竹篾搭成的床板之上,离俊东三尺远的另一张床上,胡乱的堆着几支阿卡四七和几箱子弹。
一阵铿锵的脚步由远及近,打帐外进来一位头戴绿色贝雷帽,身穿无袖体恤衫的青年军官,黝黑的脖子上,挂着两枚木柄手榴弹。
军官往对面床上一坐,并不说话,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四人。
司机急忙递上一支中华牌香烟,用缅语和他说:我们是中国游客,希望过来参观……
不等他说完,军官一挥手制止了他。说道:
“我在中国生活过,你不用翻译。”然后直盯着俊东说:
“我直说吧,这里正在打战,我目前们处于劣势,为了安全,请你们尽快离开!”
得,这刚一来就下逐客令了!俊东急了,连忙站起来说道:
“我叫蒲俊东,我们都是来自北方的老氐后人。此次冒昧打扰,是为了寻找南迁的氐人后裔,以及金灵珏的守护者苏澜家族。昨天村里的阿妈告诉我们说,曾经见过苏曼杜瓦有这个东西,所以才冒险前来……”
讲完,俊东仍担心他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便讲了一个从淝水之战到氐族南迁的长长的故事,还将他们一路的遭遇以及五灵聚首的谶语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军官认真的听着,有一瞬,眼角似乎多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泪光。
一阵沉默之后,他开口道:
“我就是苏曼,我听说过我们来自北方的故事,克伦族人目前大约有四百万。”
“这么多?”我惊呼。这可大大出乎俊东的预料!
苏曼接着说:“由于多年的战争以及政府军的迫害,至少一半的族人被迫放弃了土地和国籍,流亡到了泰缅边境和金三角地区,过着悲惨的生活。剩下的人又分成了上百个分支,我们这一支现在已经不足两万人了。”
“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和政府和解呢?”俊东问道。
“和解?!”他的情绪陡然有些激动:
“我十六岁就去了深圳,曾经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干学徒,阿爸希望我以后可以生活在中国。可是仅仅过了两年,缅甸政府军发动了残忍的屠杀,我的村子被烧,庄稼被毁,阿爸和叔叔都被杀死了,母亲和姐姐被他们当街凌辱,怎么和解?”
他深吸了一口烟,接着道:“在他们眼里只有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没有我们的死活!我们别无选择!”
望着愤怒的苏曼,俊东突然觉得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人是如此的坚强、理智而又果敢。同样的血液,一样的年龄,自己在国内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却要为生存的权利去殊死抗争。面对这样一个经历过血火洗礼的战士,自己有什么权利来对他进行说教呢?
“嘘——嘭!嘭!”帐篷外传来一阵迫击炮爆炸的声音,泥点和石块噼噼啪啪的打在芭蕉叶的上面。
“缅军又开始炮击了!你们马上离开!”苏曼言罢抓起枪冲了出去,刚出门却又返身回来,盯着俊东道:
“兄弟,我和族人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俊东眼含热泪。
“是这样,当年在深圳和我一起的还有个妹妹,那时他才刚满十二岁。我回国时把她托付给了汽修厂的老板,此后便音讯全无。这是当时的地址,你回去后请帮我找到她,有条件的话照顾一下,她是我唯一在世的亲人。我这一去,生死未卜。如果没有死,我一定会当面感谢你的!”
说完,苏曼扯开一个香烟盒,取出锡箔纸,迅速写下了一个地址:
“苏玛。深圳市福田区红岭南路南粤汽修厂。孙福宝。”
接着,苏曼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从脖颈上扯下那根金晃晃的链子,链子的末端挂着的,正是那块金玉珏。
“这个是阿爸留给我的,如果你找到我妹妹,请把这个交给她。”苏曼说完,向我们深鞠一躬,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
俊东攥着金玉珏和那张承载了苏曼重托的锡箔纸,内心百感交集:
“时隔千年,他们仍是战士!他们仍在战斗!”
望着苏曼远去的背影,俊东想起了父亲,那个离开他已经十年的老氐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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