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病房。
苍白的阳光,透过帘幕,照进来。
沈悦甯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医生前几天查房,就和丈夫说过。
那时,他们都以为自己经过艰辛的治疗,已经累得安睡过去。
但沈悦甯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夜没合眼,一直在科室外面坐着等她。
他想告诉自己,不论到哪里,他都会陪着。
隔着一道帘,丈夫和主治医生站着,变成两副淡淡的影。
医生轻声说,治疗不及预期,没有控制住,要做好打算,再这样下去,对病人也是一种折磨。
丈夫没有说话。
医生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沉默,最后离开了。
之后,他很少来这间安静的病房。
药也换成副作用不那么大的,吃药的次数也减少了。
大概能撑到今天就已经是一个意外。
沈悦甯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个钟。它滴答滴答,行走得越来越慢,或许这就是别人说的,山穷水尽的感觉。
生病以来,如同天上太阳的光,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已经看淡了很多事。
一个人的生死,其实从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沈悦甯偷偷想过自己放弃自己。
她不想再接受治疗,不想再吃各种各样颜色的胶囊,也不想再看着自己丈夫一个人在医院楼道里来回奔走。
他的每一步,都会在她心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孤寂的回声。
沈悦甯不再畏惧死亡,她害怕起,如果自己走了,丈夫一个人在世上,他该怎么办。
“江辰……”
她的声音沙哑,却还残留着往昔因为丈夫娇惯而不知不觉沾染的甜腻。
“我想回家……”
埋首在病床边的男人抬起了头,脸上露出冬日阳光般的笑容。
他摸了摸妻子的额头,又抚了抚她的眼角。
妻子的眼睛还像往日一般美丽。
“再等等,妈妈去找车了,很快就回来……”
“爸爸呢?”
“爸他……应该回家做饭去了吧。”
生病以来,家里的大小事,就是父母和江辰这个女婿轮着来。
见那两人都不在。
沈悦甯咬了咬嘴唇,抓住了丈夫的手,“江辰,要是我和你没有以后了,你一定要……找个人,我不怪你的,人生还很长……”
“爸妈他们……之前家里还行的时候,有买那种保险,你偶尔看一看就好了,就是不来看,我也不怪你……”
沈悦甯话说到一半,被江辰制止了,但她还是固执在讲,像个小姑娘滔滔不绝说着傻话。
江辰抱住了她,把她搂到了怀里。
“别说傻话了,小心妈妈听见生气,以后我们一起养他们。”
“已经够了……”沈悦甯想抱丈夫,却发现手臂已经用不上力,只能搭着,随时会滑落。
她就一次次抬臂,又一次次滑下来。
“江辰……你抱紧点……”
“嗯。”
沈悦甯的眼眶里挤满了泪水。
她的声音逐渐衰弱。
“江辰,是我的命不好,不是你不走运。遇到你,我感觉我蛮幸运的,真的……”
“很多次我想告诉你,其实你换个人,不一定就比我差,真的……”
江辰抚摸着妻子的头,安慰道,“你太高估你老公了。”
沈悦甯听见他在抽泣。
住院以来,她曾无数次看过他哭,但都是在梦里。
当面的时候,江辰顶多红一下眼眶。
他和自己的父亲是一类人,都是那种走着刀山火海,脸上云淡风轻的家伙。
一副天上地下没有他们解决不了问题的样子。
沈悦甯有时候想拉着江辰的手,让他哭一哭,把肩上的担子放下点,但他始终没有让她如愿。
今天,他却哭了。
沈悦甯好难过,她好想抱紧这个男人。
可是自己的身体已经用不上力气了。
眼睛里的世界,也全是泪水来过的样子,酸酸的。
世界好安静啊……
沈悦甯的眼前,开始摇晃着生病以来的种种。
从江辰为了给自己治病,到处筹钱,打电话,跑医院,托朋友……
到父母拖着年老的身体,在清晨寒风里挤公交、挤地铁,直到很晚很晚才回到床上,或者就直接坐在椅子上睡着……
这些很多都不是亲眼所见,却真实的让她难过。
沈悦甯开始担心。
当初,因为筹不到足够的可以在外资医院治疗的钱,江辰决定转到同学推荐的这家医院来做,寄希望于或许能用时间换来一定的可能。
妈妈以后会怪他吗,怪他当初不得已做了这个决定……
其实,沈悦甯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怕在原来那家医院,这么一大笔钱也一定是会被浪费的。
她劝江辰放弃。
江辰不答应。他说,不论到哪里,他都会陪着自己。
沈悦甯才不要。
这家伙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密密麻麻写满了遗憾。
放弃了想要坚持一生的梦想,答应入赘。
为了帮事业遇挫的父亲还债,决定创业,却遇上行业寒冬,亲手将来之不易的公司贱卖。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想给他留下两人相爱的火种,却因为一次意外,付之东流……
江辰,是我的命不好,不是你不走运……
我遇到你,我一直觉得蛮幸运的,真的……
沈悦甯想说话,想对丈夫说许多许多话,但这副身体变得好重好重,她张不开嘴了。
沈悦甯知道,钟鸣漏尽的时刻到了。
她不要江辰陪自己了。
她眼前回闪的人生跑马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把世界变成一片寂静无暇的白。
沈悦甯被那片白淹没了。
她搭在丈夫身上的那只手落了下去,还保持着要抓住丈夫的手势。
男人不愿相信,他握住妻子的手,一遍遍说:
“悦甯,我们回家。悦甯,我们回家……
马上就要到家了,就要到家了……
爸妈给你准备了庆祝出院的菜,一大桌呢,悦甯,悦甯……
你说句话啊,求求你了,悦甯,和我说句话……”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