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永存 第15章 炉鼎为柴

四人对望，韩景微一笑百媚生。

王佩舞有些诧异，似乎简弈让众弟子畏惧出人意表，但也认定了是他行凶，把许多弟子打了一顿。尹梦芸依旧冷如冰山。

“韩长老，郑师兄他……”

“他不错，你们的师姐是要把他留给其他弟子。”

“那我……”

“你更好。梦芸，你觉得呢？”

简弈欲哭无泪。明明有机会躲过此劫，反而弄巧成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冰山不曾融化，尹梦芸神色冰冷，打量了一番简弈。

“听闻你与那淫僧有大仇，可愿助我诛杀此僚？”

圣女不愧是圣女，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就是太冷了些。

简弈五味杂陈，若是被圣女看上，自然是极好的，但前提是无路可走。属于他的生路失而复得，而现在又得而复失。

还未来得及说话，王佩舞开口了，神色竟然有些焦急。

“师姐，为了那淫僧，草草种媒，误了自己的前程，也误了简师弟的性命，值得吗？”

误了性命？

简弈疑惑，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淫僧早就打我主意了，我不可能一直躲着。既然避之不过，终究是要分出生死的。”

冰山终于融化，尹梦芸看了眼简弈，脸上竟然浮现一丝娇羞。

“至于简师弟，若是愿意献祭于我，我便……便把身子给了他。”

韩景微神色无奈，摇了摇头，简弈愕然看着眼前风格迥异的三个女子。

献祭？他顿时着急。

“等等，献祭什么？”

“便是在刹那间绽放，将生命之火燃尽，悉数献出，大幅提高道种的修为。”

王佩舞向简弈解释。

道种？灵媒。简弈快速理解它们的关系。女子是道种，而男子便是灵媒？

“你终究是要种媒的，我便说清楚些吧。”

韩景微开口，

“明心种道天功，道种为火，灵媒为桥，炉鼎为柴。炉鼎燃烧生命，供养道种，随着道种的修为提升，反哺炉鼎。莫少良，”

韩长老的神色有些感伤，顿了顿，声音微微低沉。

“你莫师兄，便是道种反向献祭，保全了炉鼎。”

简弈这才彻底了解这种恶毒的功法。原来他只不过是个炉鼎，是活着的炉鼎。

想来献祭需要炉鼎自愿。尹梦芸的话是说，她要用自己的身子，一夜春宵，换简弈的命。

简弈心中冷笑，神色却很平静，看了尹梦芸一眼。

冰山美人也就仅仅是外表美丽而已。心肠却很歹毒，完全不如王佩舞。

关键是自视太高了，真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

“景微，”

思考一番，简弈正要开口拒绝，有一位老人快步而来。听着这个称呼，简弈猜测，这位极有可能是韩景微的炉鼎。

老人比莫师兄还要老很多，白发已然稀疏，带着腐朽的气息。

虽不能从外表判断年龄，但看起来确实老得不能再老了。想来生命之火将熄，已经离死不远。

像是对“景微”这个称呼非常不满，韩长老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甚至隐隐有一丝厌恶。

“韩长老，”

老人行礼，神色暗淡。简弈发现他牙齿都快掉光了。

“何事？”

韩景微语气非常冷淡，脸色平静如水，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

简弈叹息，哪有天荒地老的爱情？或许他们也曾相约到白头，终究是败给了岁月。

情随事迁，女子音容不改，男子却雪鬓霜鬟，终是被嫌弃。

“卜星师侄的灵媒感应断了，他便随之去了。”

“蒲敏师姐她……”

王佩舞面色悲伤，眼睛渐渐湿润。

“唉，”

韩景微叹了口气，拍了拍王佩舞的肩膀，刹那间收起悲伤。

“其他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卜师侄感应到的那一刻，便做出了决定，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告知于我。”

生死相许。简弈默然。

“传令下去，莲花教弟子全部撤回黑莲宝阙，若无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老人行礼，快步离去。

简弈注意到，老人的眼里并无感情，只有畏惧和无奈。三名女子面色都有些忧伤，简弈的心思却转到了别的地方。

莲花教就是一个小小的社会。

在黑莲宝阙这尺寸之地，有郑九霄等默然接受命运的人，也有孟超凡这种力争上游的人。

卜星师兄和蒲敏师姐生死相依。莫少良与大师姐为情而死，为情而活。邝若与常汝明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也有韩景微与这位老人，形如主仆，哪里有半分情侣的样子。

众生皆苦。

“你可愿成为我的炉鼎？”

一句话将所有人拉回当下，尹梦芸开口，再度回复冰山本色。

三女都看着简弈。

他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哪里还有愿意与不愿意？尹梦芸这是在问，简弈是否愿意献祭，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献祭之后我修为大涨，你还年轻，也不会立即死去，或许还有几年可活，我会好好待你。”

尹梦芸的声音越来越小。即便是冰山圣女，终究是个女孩子，想来对一个陌生男人说这些话，也有些难为情。

“弟子……”

简弈神色数变，

“弟子愿为王师妹的炉鼎。”

挣扎之后，简弈决定抓住王佩舞这根救命稻草，只盼着王佩舞能看上他，如他所愿。

形势比人强。黑莲宝阙被封了，他跑不掉了。

身在险地，就算今天糊弄过去，谁又说得准明天会发生什么。万一节外生枝，被大妈们拉走，种媒续弦，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而且尹梦芸此人并非善良之辈，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极有可能落得和刚才的老人一个下场，形如仆从。

单凭长相就想要别人自愿去死？

看着尹梦芸渐渐冻结的俏脸，简弈很想开口嘲讽：你几把谁啊！

但只是想想而已。

王佩舞正看着简弈，神色不明。简弈推测，至少从长相来说，她是满意的。

“只怕不妥吧，佩舞？如此一来，如何诛杀淫僧？”

竟然是韩景微开口反对，脸上身上的魅惑彻底消失，韩长老皱眉看着王佩舞。简弈心思转动，原来他们早已定下了诛魔之计。

于是他努力做出最诚恳的表情，散发出浓浓的爱意，满脸期待，盯着王佩舞。

“师姐，要不你问问其他弟子？”

思考片刻，王佩舞咬牙，像是拿定了主意，却在问尹梦芸。

圣女有些恼怒，有些害羞，“这些话我哪能再说一遍？”

“师叔，我先走了。”

冰山美人向韩景微行了一礼，直接转身离开，不再看简弈一眼。

简弈不屑，不就是交配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男子还要献出性命，倒像是你吃了亏。

殊不知那淫僧早已上了船，正和你这圣女同游千丈红尘。

王佩舞看着简弈，最终点头。

“师父，我愿意。”

简弈大喜，王佩舞和中年大妈自然是天壤之别。

“种媒之后，我便会进入集灵境。诛杀淫僧，我也可以一试。”

“你带他去准备吧。”

韩景微对王佩舞的建议不置可否，却同意了简弈成为她的炉鼎，说完便匆匆而去。

简弈跟着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离开。

成为王佩舞的炉鼎只不过是无奈之举，是妥协到了极致的选择。总比给肥壮的大妈们续弦来得舒服。

简弈来不及高兴或是伤心。

因为王佩舞正在和他说话，告诉他莲花教对付法明和尚的计划。原来尹梦芸是唯一一个，和尚下了拜帖，却未得手的女子。

圣女种媒，炉鼎献祭，修为提升，然后以身为饵，引淫僧上钩，合力诛杀。

简弈心中有许多疑惑，且不说这计划形如儿戏，难道就没有好色之徒，愿意用生命换圣女的一夜春宵？

“尹师姐的事，你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王佩舞极其郑重，

“那淫僧狡诈，若是有所察觉，定然落空。”

简弈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说莲花教有内奸？”

“人心难测。两日前，我教在永望镇的暗棋被拔除，淫僧怎会知晓？”

“那和尚接近宝阙难道是在和里面的人交换信息？”

王佩舞点头。

二人踏上莲花图案，场景转变，简弈发现他来到了一片锦绣山河之前。正是镜湖所在的那片世外桃源。

郑九霄等人早早就出了那片林园，还来此偷看仙子出浴，想来新入门的弟子也有嫌疑。

“你就不怕我是那内奸？”

简弈想着，如果法海就是法明，那么……

“你只出来过一次，而且与那淫僧有仇。”

简弈心中升起寒意，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难道偷看洗澡早就被发现了？可小姑娘的态度不对啊。

“你的室友，他出来过三次。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王佩舞小声咕哝，简弈松了口气。看来只是监视一层，得亏自己没乱跑，心中却有些不满。

先前韩景微指着郑九霄问两女，想来是在试探，郑九霄应该还是怀疑对象。

三个女人一台戏，真真假假。

韩景微将所有弟子限制在那片小阁楼的区域，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种媒的事情，还有其他打算。

“那么被选上种媒的弟子都没嫌疑吗？”

“不错，全是在淫僧靠近宝阙的时间段未曾出入的人，而且出来的次数都少于三次。”

这他妈还比试什么？

不过是要掩人耳目，人选早就定下了。简弈愤愤不平，亏老子还在那演，让人打脸，这下脸都丢光了。

不多时，简弈跟着王佩舞来到另一个村子，进入属于王佩舞的小院。

阁楼内装饰淡雅，有专属少女的青春气息。

王佩舞递过来一张纸。

简弈的手微微颤抖。他入莲花教的唯一目标，此刻静静躺在手心。

纸张上方，三个大字犹如绝世珍宝，又像最完美的少女身体。

“命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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