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杰,来看了眼,咱也放心了不少,妙云坚持给宝宝们找亲生父亲这个决定,现在看来没做错。”
徐达放下筷子,看着朱桓杰郑重说道。
徐妙云嘴角浮现微不可察的矜持笑意,她一直不担心,父亲挑出毛病来。
朱桓杰伸手握住徐妙云的手,郑重说道:“徐叔,我肯定会对妙云和宝宝们好的,请徐叔放心。”
“在这里也就是四五年的时间。”
“等宝宝们大一点,能长途跋涉的时候,我会请父皇同意,带着他们离开大明的。”
徐达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接着说道:“你的那份计划书我看过了,你可能不知道,太子提议让你以太子的身份主导这件事情。”
徐妙云感觉握着她的强有力的手,突然变冷。
她能感受得到,一瞬间,这个男人又一次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那种和天地割裂的戒备又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单单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而且把他们这个小家也包进去,护的严严实实。
“大哥怎么会提这种建议,父皇又怎么会同意?”朱桓杰情绪有些激动道:“君臣之分,父皇、大哥难道不明白吗?”
“我不会答应的!”
“而且我还要和妙云照顾宝宝们,哪有时间管这些事情。”
‘和太子完全不一样。’
朱桓杰这样一面,徐达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朱桓杰没有表露出如此强烈谨慎戒备的时候,这对孪生兄弟样貌、行为举止都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他这一面展现出来后,徐达就清晰认识到这对孪生兄弟其实有很大不同。
寻常时候的朱桓杰和太子很相似。
而这个时候的朱桓杰和朱皇帝十分相像!
“陛下已经决定了,我明日就会和太子秘密北上巡视边境,陛下决定了的事情你反对也没有用。”
徐达语重心长说道:“其实我倒是建议认真做,站在更高的位置,历练历练大局观,这对你们将来出海,面对复杂的威胁局势有帮助。”
“当然,以太子的身份走出去做事,你要掌握好分寸。”
“你也不要担心,我看得出来,陛下和太子是真心想让你历练的。”
虽说这个毛脚女婿让他很担心,可既然已经成为了事实,他怎么可能不替他考虑呢。
他拐弯抹角向皇帝讨了一张免死金牌,就是最后的后手。
不过他没说,担心桓杰知道了,心中少了顾忌,到时候做事的时候,太过于肆无忌惮了。
这次皇帝让他陪太子北上巡边,他也决定了,返回时去他北平屯军所部,调整一下军队。
兵权肯定是要交出去的。
但他希望能给女婿留一支精锐。
将来他们一家出海,皇帝肯定要给他派兵的。
到时候他就把准备好的这支小而精的精锐力量交给他。
他没想过造朱皇帝的反,可岳父给女婿在一定范围谋划一些东西,即便是皇帝知道了,也不是不能容忍。
朱桓杰陷入沉默。
他当然知道父皇和大哥的心思,他也相信父皇和大哥是真心的。
但他不能不多考虑一些。
这是由双方的身份决定的。
父皇和大哥是君,他是臣。
这顿饭的气氛其乐融融很好,朱桓杰陪着徐达喝了不少的酒。
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朱桓杰心事重重。
午膳后。
朱桓杰陪着徐达在外散步。
“徐叔,我准备在我们住的主殿外,种上桃树、果树、梨树、葡萄,等冻土稍微消融的时候,我就会做起来。”
提及规划,朱桓杰的心情好了不少,兴致勃勃的给徐达讲述着。
……
“照顾认真点,明年就能吃到果子,今年秋天我们就能吃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了。”
……
徐达认真听着,也不由露出了笑容,他这回真的放心了不少,看得出来他这毛脚女婿很有责任心,也不枉大丫头执意给宝宝找亲生父亲,更是毫不犹豫跟着他跳进这个火坑。
“你父皇、汤伯父还有咱,以前也是泥腿子,十几岁的时候也种过地,现在想想,其实种田和领兵打仗是一样的,一排排庄稼就是一个个士兵,庄稼长得好不好,看种地的会不会操持,士兵善不善战,就要看将领的能力。”
“其中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无外乎真心对真心,你对长在地中的庄稼真心,庄稼也会真心回报你,同样是灾年,那些懒汉、以及轻易放弃的人,一年到头颗粒无收,可那些勤劳锄草、挑水灌溉的,就能勉强果腹,还能保住他们的土地,不至于落得贱卖土地活命。”
……
“不要轻视种田,也不要觉得种田容易。”
“咱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吃到女儿、女婿亲手种出来的稻米,你们两个年轻人,可不要让咱在秋收后失望。”
朱桓杰认真听着,徐叔这是在教他大道理。
同时也对他们有担心、有期待。
担心他们没有这份俯身实干的耐心。
又十分期待,秋收时能吃到他们种出来的稻米。
他郑重保证道:“徐叔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的,尽力把每件小事都做到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这段时间一家人过日子。
他已经发现了,其实人生的温度和色彩,并不是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权。
这些东西带不来温度和色彩。
真正能让人生变得有温度、有色彩,每天都充斥快乐的,就是认真对待每一件小事,把每件小事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徐达诧异看着朱桓杰。
他没想到这个毛脚女婿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很多人可能活半辈子,也未必能弄懂这个问题。
淮西那些老兄弟们,这些年贪占抢,向皇帝明里暗里要挟索要。
他们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汤二哥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也是这些年才慢慢明白的。
就冲桓杰明白这个道理,老朱家的这些皇子中,他绝对是最出类拔萃的哪一个!
“好!好!好!”徐达满意的连连说好,欣赏的看着,拍着朱桓杰肩膀笑着说道:“是不是该改口了?”
朱桓杰讪讪一笑,“岳父。”
哈哈……
徐达怀着满肚子的怨愤而来,临近天黑,在朱桓杰、徐妙云二人相送下,笑着离开。
锁上通往皇城北门的斑驳宫门。
二人提着宫灯,踩着枯草返回。
枯草踩在脚下,发出‘沙沙’轻微的声音。
并肩而行,朱桓杰几次坏笑着故意用手轻轻碰触徐妙云的手。
徐妙云的脸越来越红。
润嫩的脖颈都红透了。
某刻,朱桓杰直接主动握住,徐妙云挣扎一下,挣脱不开,就放弃了。
又安安静静走了一段,徐妙云忽然询问道:“你是不是要住到东宫?”
“想什么呢!”朱桓杰停下脚步,笑道:“如果可能,我掺和都不想掺和,还住到东宫去?”
“你是不是……”
“你能有这种谨慎我就放心了。”徐妙云抢着说道。
朱桓杰笑了,他知道,他这个聪明又娇的老婆,肯定是知道,他要问是不是吃醋了。
他也不拆穿。
……
翌日。
五更天。
朱桓杰穿着太子冕服,从密道来到御书房。
朱元璋、马秀英已经在等着了。
马秀英看到朱桓杰出来,眼睛微红,高兴走过去给朱桓杰整理衣服,整理着就哽咽哭了,“二十几年了,这是爹娘第一次让你堂而皇之的面对世人,还只能用你大哥的身份,桓儿,我们对不起你。”
马秀英是既高兴又心酸。
高兴她这个出生起就命运不好的儿子,总算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心酸则是这么个机会,还要顶着老大的身份。
朱桓杰笑着给马秀英擦着泪,说道:“娘,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倒宁愿在后面,守着我们的小家,父皇和大哥非要赶鸭子上架,我要是把事情办砸了,父皇吹胡子瞪眼的时候,你可得得护着我。”
“胡说八道什么呢!”朱元璋笑骂道。
如果距离朱元璋近点,就能看到,朱元璋的眼眶也微微发红,唇角颤抖着。
马秀英笑了笑,说道:“你爹他敢,娘就跟他没完,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太了解了。
他们对桓儿的所作所为,在桓儿小的时候,留下了巨大阴影。
“好了,到开朝时间了,有什么话等下朝后,你们娘两再说也不迟。”朱元璋掩饰着内心的高兴,没好气催促道。
马秀英瞪了眼,可还是停了下来,鼓励道:“去吧,放手去做,不要怕做错就畏首畏尾,有什么错,爹和娘都能给你兜着。”
朱元璋无奈摇头。
妹子是偏心偏到了极点。
当然他没反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况就算他们情感上没底线的偏向桓杰,也弥补不了他们对桓杰的亏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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