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记者那些年 第一章 噩梦

“嗯哼！”

风不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渗着汗珠，两只手直挺挺的僵在半空中，像是在推什么东西。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板上，四周静谧一片，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哎，又来了。”

风不休悻悻地摇了摇头，揉了揉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酸疼的手臂，掀开被子下了床。

从他记事开始，就经常做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被一大块木板压在身上，周围一片漆黑，零星的光从木板的拼接缝隙里照进来。

通过缝隙可以看到一间布置简洁的房子，墙上挂着几幅画，旁边是一张简易的木桌。

他每次都想看清墙上的画，想看清楚桌子上放着什么，想弄明白这间房子到底是哪里，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身上的木板会越来越重，最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从梦中惊醒。

一开始他感觉很害怕，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啥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遗书甚至都写好了，还专门提到了自己藏在小树林里的糖果，如果自己死掉了，这些糖果要留给同班的小静，并告诉她下辈子再做那个可以守护她的男人。

遗书最后还是用上了，并且被老师在课堂上念了很多遍，从不忍直视的错别字到混乱的语法结构，讲了整整一节课。

风不休成了小学校的名人，当然这样的名人一般都是以“一顿揍”收场。

风不休不一样，他是挨了两顿揍，一顿是语文老师的，一顿是小静她爸的。

这段光辉事迹让风不休收获了一个满是嘲笑和讽刺的童年。

面对同龄人的耻笑，风不休总是低头不语，快速地跑开。

没办法，他是孤儿，没人为他抵挡这尘世间的凄冷风雨。

风不休在村东头一座破败的养老院里长大，这个养老院里住着四个糟老头。

为首的唤作“二爷”，剩下的三个依次为“三爷”、“四爷”、“五爷”，他们的姓名年龄村里无人知晓，只记得在这座有些年头的养老院里，他们已经住了有些年头了，以前也住过其他老人，最后就剩他们四个了。

为什么别的老人不住了呢？答案很简单，丢不起那人！

这四个老爷子不仅脾气古怪，而且还经常干些为老不尊的事，今天拔老李家的菜，明天抓老刘家的鸡，上午偷看王寡妇洗澡，下午调戏村长大闺女，这四位的“好名声”可谓是响彻十里八乡。

关键是他们的身子骨还挺硬朗，一时半会没有要撒手人寰的意思，你说气人不！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年纪大，就冲着他们干的那些事，小时候喝的奶都能让村里人给打出来。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干了一件还算积德的好事，那就是收养了被遗弃的风不休。

记得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村长在一片泥泞中发现了一个啼哭的新生婴儿，问及全村人谁家可以收养这个孩子，日后能续个香火。

奈何全村并不富裕，村里人十户有九户的日子过得紧巴，自己生的男娃还吃不饱呢。

正当全村人开会研究要不要留下风不休的时候，二爷一脚踹开了村委会的大门，骂骂咧咧的从村长手里抢过了孩子，一声不吭的消失在夜雨之中。

“见死不救，还算是个人哩！”

二爷给这个男娃取名“风不休”，取“风雨无休无止”之意，也算是应了他出生时的景象。

但村里也有另一种解释，有人听到二爷喝多了念叨过，“这孩子日后必会掀起一场大风雨。”

有人也曾当面向二爷求证过，被二爷拿着扫把赶了出来，一边赶还一边吆喝：“就这么个怂包，要啥子风雨！”

二爷说的也对，风不休在村里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虽说二爷他们很是疼爱小风不休，但毕竟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遭人冷眼是常有的事，内心的孤寂和落寞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慢慢的生长，性格自然要孤僻很多。

一开始被人欺负，小风不休会跑回家，向二爷哭诉内心的不快，二爷听完，只会告诉他这是成长的一部分。

慢慢地，小风不休不再那么多愁善感，每遇不平，要么静而处之，要么一笑了之，满是伤疤的心已经结痂，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为了日子能过下去，二爷他们也经常带着风不休打些零工，当然，干的也都是些凑人数的事。

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或者谁家需要个看门打杂的，自然少不了他们爷孙的身影。

村里人看着老少一家挺可怜，也会接济一些。

有时候，二爷他们出门打零工也不带风不休，尤其是一些晚上的活，二爷他们只说晚上天黑，不安全。

不管风不休怎么缠闹，二爷的态度总是异常坚决。

二爷管着风不休的吃喝，其他事情却很少过问，小风不休也曾经把自己的家庭作业拿给二爷看，并告诉二爷，老师让家长签字。

二爷拿着笔，哆嗦了半天没写出一个字，后来才得知，四个老爷子，两对文盲。

相比于其他孩子，风不休还是幸运的，起码没有繁重的家庭作业，以及考不好以后会挨打的烦恼。

在风不休的记忆中，二爷他们经常给他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天师斗法，把风不休听得入迷。

“爷爷，您说这世界上真有妖魔鬼怪吗？”

“爷爷，您是天师吗？”

“爷爷，真的有阴间吗？去的话需要坐车吗？”

二爷哈哈一笑，面对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没有回答，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还有些许的期待。

课堂知识没学多少，但这些民间志怪的故事，风不休听了十几年，在现实生活中遗失的快乐，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了满足。

做噩梦的事，风不休也问过二爷，二爷告诉他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其实，风不休心里清楚，自从二爷他们知道了噩梦的事，很多次风不休半夜醒来，都能觉察到躲在门口的二爷他们。

那粗重的呼吸声，窸窣的脚步声，风不休再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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