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劲风呼啸,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下意识紧了紧衣服。
李云却不觉得寒冷。
还饶有兴致的抬头望了望。
只见空中星罗棋布。
由于冬天天气不好,云层浓厚,所以在冬天看到的星星,反而是最亮的。
从东城区的南锣鼓巷,到正阳门大概五公里左右。
步行的话,约莫得一个半小时。
李云得奖励心切。
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恰逢拐角处来了一辆三轮,顺势抬手拦下:“三轮车。”
拉车的汉子听到连忙应了声。
跟着快步来到李云身前,打眼一瞧,那汉子面无表情,语气中却带着几丝恭敬道:“李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说话间的工夫,李云正在点烟。
闻言不禁抬头疑惑道:“你认得我?”
诶?这不蔡全无么?
四目相对,李云也愣住了。
那汉子正是蔡全无。
长得很老成,常年一张僵尸脸,喜怒哀乐都隐匿于心中。
他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一肚子的墨水学识。
只可惜家道中落,沦为出大力的窝脖。
“冯七爷的关门大弟子,三年前四九城民间比武切磋,您一人连败十八位名家高徒,那天我就在人堆里瞧着呢。”
“像我这种常在街面上跑的窝脖,要是不认识李爷您,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蔡全无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语气中更多了些狂热。
仿佛小迷弟遇见了偶像一般。
惜字如金的他,难得说了一大串。
“害,一些虚名,不提也罢,老蔡你太抬举我了。”李云笑笑递了支烟过去。
蔡全无接过烟。
瞳孔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李爷,您也认得我?”
“认得。”李云一边坐上车,一边笑道:“你这膀子力气,在窝脖里也是出了名的。”
“李爷您过奖。”蔡全无心中一喜。
他虽品性高良,但也是有虚荣心的。
大名鼎鼎的李爷竟然听说过自己,这还不够有面儿的么?
“李爷您去哪?”
“大前门,老贺头小酒馆,多少钱?”
“害,提前就外道了,能拉您李爷一趟是我的荣幸,不收钱。”
蔡全无客气,李云也不矫情,点点头道:“那好,你免费拉我,我免费请你喝酒,咋样?”
“那我就谢谢李爷了!”
两人一路聊着天,不多时正阳门到了。
离着老远就听见了一道浑厚的唱腔。
是片儿爷正在唱着刘伯温。
见蔡全无过来,片儿爷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今儿运气不错,身旁站着好几个尚未回家的小孩子。
这钱不能不赚。
也就没工夫跟蔡全无寒暄。
继续扯着嗓子唱。
李云则是下车一拍蔡全无的肩膀:“走老蔡,喝酒去!”
厚厚的棉门帘子掀开。
一股子热流伴随着浓郁酒气扑面而来!
李云打眼一瞧。
贺老掌柜的正在招呼客人,添酒加菜。
过继来的儿子贺永强则臭着个脸冷眼观瞧,他是个易暴躁的性格。
平日里没少得罪客人。
所以老贺头也不敢让他站柜台招呼。
只负责收拾杯子筷子打扫卫生。
小店里的几位熟脸基本就位了。
小学老师徐老师,戴着个眼镜,一副斯文做派,细细的品着酒。
坐在他身旁的是街道办干事范金有,和店里其他人比起来,也算得上帅气。
在街道里左右逢源的他,颇有股子利刃出鞘的锋芒味道,看谁都是斜着眼。
张嘴闭嘴便上纲上线,满嘴的新社会,新主义,为人民,为服务。
李云刚进来没几秒,就瞧见他和徐老师争执起来了。
另外一桌坐的是牛爷。
手中盘着两个核桃,正在与人谈笑风生。
曾经的八旗子弟,这层身份,在四九城的三教九流里颇受尊敬。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而牛爷恰恰是大批小鬼所尊敬的存在。
其能量可想而知了。
明面上,牛爷对范金有毕恭毕敬,但那只是因为他不想惹事,不想和官面上的人对着干,否则一个小小的范金有,牛爷分分钟可以拿捏。
“掌柜的,一斤散白。”
将小酒馆的情况尽收眼底后,李云来到了柜台。
话音方落,小酒馆里的人齐齐侧目!
“嚯!爷们儿海量啊!”牛爷率先叫了声好。
徐老师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跟着借机掉了掉书袋:“三杯吐若兰,五岳倒为轻,这酒喝的就是一个豪气!借着小兄弟这股豪气劲儿,足堪我下杯酒!”
吨——
哈——
徐老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落下,倒真不失书生意气的气概。
“你一个人民教师,这么贪杯像话么?”范金有嘴上嘟囔着,却因正在跟徐老师较劲儿,不甘落后,同样一饮而尽。
“此言差矣!”徐老师嗤笑了声:“我人民教师贪杯不像话,你这街道干部贪杯就像话了?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我看你是想走资笨住义当权派!”
嘶!
此言一出,范金有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这顶大帽子太重了!
等闲人...不!准确的说,这话是谁都当不起!当然了,徐老师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假意往地上一摔,带倒了凳子。
旁边顿时有人劝道:“徐老师这是喝高了啊,赶紧回家歇着吧!”
强子见有生意可揽,起身一把扶起了徐老师:“老蔡正好回来了,我用三轮车送你回家吧。”
“没多!我...我没多!我还能喝!...”徐老师演技超群。
屋子内顿时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在配合着演出。
“还说没醉呢,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可不咋的,那酒话可不能当真啊!”
“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啊...”
众人一唱一和的,范金有台阶算是下来了。
点了根烟轻哼道:“就这点酒量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
一场小风波有惊无险的结束。
徐老师装醉给了台阶。
范金有也不敢抓着话头不放。
毕竟深究起来,大帽子要真是扣上了,这辈子都彻底毁了。
李云倒觉得这小酒馆有趣。
决定今后有时间常来。
请了蔡全无四两酒,一盘小菜。
但其执意要蹲在地上喝,李云便没强求。
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上面摆了五个二两装的小瓶子,也不用杯,直接一口闷二两!
一连闷了四瓶后,小酒馆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小兄弟,你好歹就几粒儿花生米啊!”
“酒不是这么喝的,伤身体!”
“还是太年轻啊,这孩子该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
全体都被惊呆了!
甚至没察觉到店里进了新人。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且夹杂着丝丝惊异兴奋的女声响起:“呦呵,看来我今儿遇见高人了,小同志酒量不错啊,敢不敢和我拼一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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