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九十四章 觉醒

卡斯托走向前抱住了索尼娅说道：“好，但你得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索尼娅被他逗笑了：“哈哈哈，你可真直啊，我会告诉你的，放心，和你在一起我心里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刚刚那样我就很不放心。是想起来在山上的事情了么？”

“不，不只是这些，还有很多自己以前经历的，以及自己这次领悟的，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对其他人的理解。”索尼娅说完吻了卡斯托，随后说道：“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平静了，但是刚刚听到那曲子，回忆起了到达这平静的过程，这其中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卡斯托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说道：“是吗？那你现在怎么样？感到很痛苦，还是很悲伤？”

“我只是感动于每一个历经苦难后超脱的生命，谈不上悲伤或者痛苦。”

“这曲子讲的是什么，我感觉太抽象了。”卡斯托还是有些不明白

“很复杂，我想过了今晚再说，我听说火星的日出很壮丽，我想明天早上和你一起在湖边看日出。带上这首曲子的COPY吧，这曲子最后那段和日出一样壮丽。”

随后，卡斯托带着索尼娅回到了家里。卡斯托的父母为索尼娅安排了一间房子，索尼娅走进房子里随后对卡斯托说道：“如果我死在奥林匹斯山，你会怎么样？”

“会痛不欲生，可能会和你一起去……”

“别这么傻，没有人值得另一个人为之付出生命。如果生命被这样的道德观念绑架，那建立在这样关系上的爱也太过沉重了。”

“那你也不会为我……”

“你希望我被绑在这样的道德绞刑架上啊？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是独立的，不是么？”

“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把你救出来，结果你……”卡斯托显得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这点，但是我们的关系如果建立在这样过于沉重的基础上，会给我们带来很多负担。我们对对方的期待会变得过重，一旦对方没有满足这期待，我们就有可能会沮丧乃至愤怒。我们的关系也就……”

“这怎么可能，我到现在都没让你失望过！”卡斯托握紧了拳头。

“是这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让对方完全满意。我们的关系应该建立在彼此的独立性上。我们独立的人格不应该被任何人所束缚，即便是爱人。我在想，我遭受到的那些非人待遇，都是那些弄权者意志的具象化表达，他们心里有着无数残酷而变态的欲望，这欲望通过具体的权力与暴力加害于我。那些神音派的高层以及那些天音派的疯子，他们都是想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我，是人自身的意志形成妄念聚集在一起，形成合力想要把我扭曲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割我的肌肉么？因为那个舒克拉上校认为我不够妩媚，我的肌肉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他说希望与一个没有威胁的异性交媾，这想法真令我恶心。但是每个人在面对他者的时候不都在有意无意地塑造一个期待的‘他者’么？我们期望对方的身体、性格、知识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并且强迫他们这样。很多人都在无意识地这样做啊。”

“期待对方变得美好，这样有错么？”卡斯托大声问道。

“没错，但是要让对方按照自己定义的美好去改变，那只能带给对方痛苦。我担心我们可能会无意识地将自己期待的爱人投影到彼此身上，将对方捏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这是因为我充分理解你的心。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永远不要对我失望。”

“我，有点不明白，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但是你说的这些我觉得没有必要担心啊。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卡斯托显得有些委屈。

“我知道，你一定能感觉到。但是我不想让你扭曲自己的想法去过分顺应我，你有你的人生使命，我也有我自己的使命。但重要的是，你得明白你自己的生命意志，并不要因为其他人而轻易扭曲自己的意志，甚至那个人是你的挚爱。”

“我为了你可以做一切！我愿意这样做，而且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愿意这样！”

“你看，你说一切，这一切难道包括你不想做的事情么？你这样说的潜台词实际上就包括了你会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希望成为你生命意志的‘她者’，不希望让你扭曲自己的意志去迎合我，顺从我。人应该把全部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啊，你不也懂得这个道理么？”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卡斯托的气话中带着一丝困惑。

“因为爱，之前这种爱充满了生命本真的冲动，现在我希望这种爱在理性的引导下有节制地抒发我们的感情，让我们既能感知到对方感性柔软的一面，又能让彼此的生命有足够的空间保持自我的独立。我不希望一种过于纠缠的情感把我们的自由意志歪曲，我爱你，但我不希望你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我，不明白，爱一个人不应该用尽全力么？你也说希望我随时都要爱你。”

“我那时候太天真了，那话现在看上去也太任性了，对不起，这话看来变成对你的束缚了。”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爱你了。”

“你现在就在爱我啊，你只是不清楚你自己的心而已。”说完这句话索尼娅走向卡斯托抱住了他。

“我现在有些无所适从。”卡斯托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也搂住了索尼娅。

“哈哈哈，抱歉，也许我说这么多你现在还不明白。我们都去洗漱一下吧。”索尼娅说完，卡斯托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房间。他在浴室的镜子前审视着自己，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爱到底哪里不对。他愿意为对方扭曲意愿的心意却不被索尼娅接受，自己的爱难道不是出自自己真正的本心？

卡斯托洗漱后又回到了索尼娅的房间，一打开房门，他整个人愣住了。他看到了宛如玉人的索尼娅站在他的面前。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映在索尼娅白皙而丰腴的身体上，光影交错，房间里的索尼娅宛如古代壁画上的女神。卡斯托的心慑于这从未见过的光景，他甚至不敢上前，他害怕自己只要稍微一动便会破坏这眼前的美好。

“你怎么了？好像在害怕什么？”索尼娅问道。她随后走上前抱住了卡斯托。

卡斯托低头看着索尼娅的面庞，那白皙的脸上在暧昧的柔光下泛着淡淡红晕。

“你有些害羞么？亲爱的？”卡斯托问道。

索尼娅点点头，将脸埋进了卡斯托的胸膛。

卡斯托说道：“我一直觉得你对世界看得那么通透，可为什么还是那么容易因为情爱脸红，为裸露身体而羞耻？我曾经认为用理性的角度去思考，当人看透一切后，将不在意这些事情，并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索尼娅抬头看着卡斯托说道：“这是因为支撑我看透世界还仍然保持善良的是我的良心和羞耻心。倘若它们不存在，我最本质的善良和温柔的内心也就不复存在了吧。但我仍然选择在今晚和你坦诚相见。是爱让我在你面前放下一切。愿意分享我们的身体和精神高远与否没有关系，只和爱有关。”

索尼娅说完，卡斯托深深了吻了上去。

卡斯托后来回忆起这一晚，只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春日里柔和温煦的梦。他时常徜徉在这样的回忆里，虽然此后与索尼娅经历的故事并不都像这晚那般美好。

“醒一醒。”睡意朦胧的卡斯托被索尼娅摇醒，他的精神还沉浸在几小时前那似梦非梦的感觉里。

“天亮了么？”

“咱们不去湖边看日出了么？”索尼娅问道。

“哦哦，好，一起去，我也好久没看日出了。”

说罢他们起身驾车前去乌托邦湖畔。天刚刚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乌托邦湖远处的云层与橙黄的天空交接在一起，点点微光在远处跳动，仿佛暗藏着一股奔腾在天际那边的生命力。

索尼娅将贝多芬第三十二号钢琴奏鸣曲的第二乐章放了出来，她说道：“想知道我为什么因为这曲子哭么？因为这曲子是关于一个历经苦难的人如何获得平静和超脱的过程，记录了一个灵魂从平静到狂喜再到更深刻的平静并实现升华与独立的全过程。”

“你能具体讲讲么？我只觉得它第一部分很安静，后面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会那么发展。”卡斯托问道。

“第一部分是第一乐章狂暴过后的宁静，是精神挣扎后获得解脱的心境。由这种宁静逐渐生发出一种快乐的情绪，所以你听，接下来节奏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活泼了。”

当音乐进行到第三个变奏时卡斯托说道：“确实是，到这里简直是在狂欢了。”

“是啊，但这狂欢不会持久，这不是灵魂最终的解脱。人不能通过过度的欣娱获得深刻的答案。所以接下来，狂欢逐渐停止了，变成了不断地反思，好像在黑暗与光明中徘徊。最终，找到了一个答案。”

“嗯，这里感觉豁然开朗了。”卡斯托说完，索尼娅抱着他轻吻了他的脸颊后说道：“我知道，我们能感觉到同样的美好。”

“接下来，贝多芬像是在彷徨着，调性不断地在变化。真自由啊，他已经不被任何东西束缚了，甚至摆脱了奏鸣曲式的束缚。他的灵魂已经解脱，看到了天国的大门，但是他的心仍然眷恋这个尘世。最后曲子回归到C大调，他找到了那条路，那条属于凡人的正路。”索尼娅刚说完，奏鸣曲进行到了那最雄伟壮丽的时刻，而此时远处的太阳也升了起来，那炽热的阳光与奏鸣曲高潮所释放出生命力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无限趋近永恒的力量。

索尼娅对卡斯托说道：“听啊，这就是人在历经苦难后仍然跳动着的火热的心，是历经苦难后仍然拥抱美好，实现超脱后依旧选择回归尘世的伟大灵魂。就像这升起的太阳，热烈而崇高。而我也找到了自己的解脱之道，我的精神将不依附于任何神明与势力，独立而坚强地自由生存下去。我在精神坠入无尽的黑暗并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后发现，自己依旧没有丧失本心，我还爱着你，还爱着这个世界。”

奏鸣曲逐渐进入了尾声，那蓬勃的生命冲动渐渐化成了纯洁而崇高的光彩。如同那洒在卡斯托与索尼娅身上的阳光，那光芒透进了他们心里，让他们感到了一种趋近永恒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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