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儿,你觉得你父皇最应该找谁来暂代朝政。”
见马皇后将问题重新抛给自己。
朱标沉吟片刻,异常平静笃定道:
“二弟!”
“二弟治理封地的功绩,百官也是有目共睹。
再加上父皇还打算今年让四弟、五弟他们就藩。
所以此时父皇和我离开京都,最该代理朝政的应该是二弟。”
“不错,可是你父皇偏偏选了胡惟庸。”
马皇后顿了一下,眼神似乎黯淡了下来。
“标儿,这便是你父皇。
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他打算处置谁。
胡惟庸是该死,甚至胡惟庸自己都觉得你父皇不会放过他。
可你和你父皇都离开京都,没有让皇子暂代朝政,反而是让他胡惟庸暂代朝政。
他是会有不安,但更多的,则是笃定你父皇离不开他这位丞相。”
“所以.....在父皇离京之后,胡惟庸便会愈发放肆。
等儿臣与父皇再回来后,便能很轻易找到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借口,将胡惟庸处斩?”
当看到马皇后微微点头的瞬间,朱标失神之下,直接摔到了椅子上。
胡惟庸是有些狂妄,可眼下却还没有必死的罪过。
况且他还是中书丞相,百官之首。
朱元璋若想杀他,终究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可一旦朱元璋这个皇帝和朱标这个太子离京,素来想要以相权牵制皇权的胡惟庸又怎么可能规规矩矩。
哪怕如马皇后所说,胡惟庸觉察到不安。
哪怕他胡惟庸在朱元璋离京期间规规矩矩,恪尽职守。
可毕竟是代行使天子权力,等朱元璋回来之后,随便抓住胡惟庸处理的某件朝政,便能给他安上一个越俎代庖,意图谋逆的罪名。
朱元璋此举,就是要让胡惟庸自己露出破绽。
也是让他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
“不仅如此,如果你父皇真的只是想处置胡惟庸。
也绝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朱标失神之下,猛的抬头看向马皇后。
“母后,您是说.....”
“若真的想要处置胡惟庸,何须你父皇如此算计。
他胡惟庸就算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是遣一小卒便可击杀。
你父皇之所以如此,便是要彻底肃清朝堂。”
“彻底?肃清朝堂?”
朱标喃喃,心中愈发颤栗。
这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朱标看到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的心惊场面。
马皇后说的对,胡惟庸终究只是一个人。
老朱若真的只想杀他,派遣一名小卒,亦或是锦衣卫私下处决,总之有的是办法。
可偏偏,朱元璋竟然选了一个最不合常理的办法,让胡惟庸暂代朝政,行天子特权!
如此一来,便说明老朱醉翁之意不在酒。
处置胡惟庸的同时,势必要牵连不少朝臣。
至于那些朝臣的罪名...
自然是勾结胡惟庸一同叛逆。
毕竟在老朱离京之时,胡惟庸统摄朝政,暂代天子特权,百官也自然免不了和他接触。
这样朱元璋想杀谁,便给谁安上个胡惟庸同党的罪名,便可以让他们有口难辩。
一想到自己同老朱从太原返回京城后,朝堂必然是一片血红,城外刑场也是血流成河之景。
朱标便倍感心惊,胸口剧烈起伏,好似呼吸都有些困难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标儿,你这是......”
“母...母后,儿臣有些....有些吓到了。”
马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冲这朱标沉声道:
“标儿,这便是你父皇。”
“可父皇如此做,岂不是太过.....过于.....”
朱标犹豫半晌,还是没将残暴二字说出来。
倒也不是朱标大惊小怪,看不清朱元璋。
只是在这个时候,洪武年间的大案都没有发生。
唯一能称之为大案的,便是洪武四年的勋贵不法案。
当时朱元璋面对勋贵不法,欺压百姓,甚至未曾斩杀一人,只是严加训斥了一番。
而此时的胡惟庸案......
尽管还未发生,朱标都可以闻到朝堂之上迷茫着浓浓的血腥味。
“标儿,你父皇从来都不是软弱仁慈之人。
恰恰因为如此,天性仁慈的你,还会被他视为最佳的接班人。
眼下,胡惟庸是必死无疑。
只不过标儿,娘还是希望能保住朝中的其他大臣。”
见朱标当即抬头看向自己,马皇后连忙继续说道:
“你父皇命你先一步前往太原,你便要提前和老三说明白这些事儿。
让他同你一起,劝说你父皇不要株连太过官员。
你父皇见老三将太原治理的井井有条,心中高兴。
没准会看在老三求情的份上,网开一面,放过其他官员。”
“儿臣明白,儿臣现在便动身前往太原。”
朱标说着当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无论是他还是马皇后都很清楚,朱元璋决心已定,此时无论他们二人说什么,老朱都不可能改变心意放过其他官员。
唯一能让老朱改弦更张,恐怕也就只有在封地做出卓越成绩的朱棡才行。
并非朱棡的话,要比朱标和马皇后的话更有分量。
只是先前晋王府谢氏女诉说的太原情况,让朱元璋逐渐认定朱棡是治国大才。
再加上这朱棡治理封地的卓越功绩,让老朱高兴。
所以此时朱棡的话,才更有分量。
半个时辰过后。
朱元璋龙行虎步,径直朝马皇后走了过来。
“妹子,咱把胡惟庸召了过来,让他暂代朝政,你猜他什么表情?”
不等马皇后开口,朱元璋放声笑道:
“胡惟庸那小子感激涕零,甚至眼泪都掉下来了。
还跟咱说什么,粉身碎骨都要报答咱的恩情!”
“这还不好?若是胡惟庸知道,等你再次返回应天便是他的死期。
他肯定会趁你不在应天,造反起身,关闭城门。”
“他没那个本事!”
朱元璋眼神一冷,满不在乎说道:
“咱已密令锦衣卫紧密监视应天一举一动。
咱还让汤和总管京都防护。
让徐达在玄武湖大营备军十万。
咱借他胡惟庸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狗急跳墙!”
看着朱元璋胸有成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阴寒。
马皇后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重八,先前你不也说了,要以仁治天下。
咱本以为你收起了杀伐的性子,可没想到......”
“妹子,咱是想以仁治天下,咱还想今后的史书上,写一笔咱老朱虽是开国皇帝,但不杀功臣,仁德治国。
可咱大明建立这十几年,你要是看到了。
咱收起屠刀,朝中那些的那些崽子们,便觉得咱这只老虎牙齿都掉完了。
勋贵不法,欺压百姓,强占民田。
这些咱训斥过不是一遍两遍了。
官员乱法,贪墨自肥,结党营私。
还有那胡惟庸,不仅结交朝中文臣,淮西将帅多数都和他有关系。
他这可是憋着劲儿想当咱大明的第一权臣。”
“妹子,你说说,这些王八羔子,咱能放过吗?”
“可是重八,治国和治军不同,不是你奖罚分明、杀伐果断就能行的......”
“那咱也绝不能看着这些王八羔子跳到咱头上来!”
见马皇后还准备开口,朱元璋直接打断道:
“妹子,咱俩先前可是有言在先。
你和咱是患难夫妻,咱才特准你过问朝政。
可咱先前也是说了,要是咱俩意见不合。
咱朱皇帝,拍板!”
听到老朱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马皇后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言。
此时马皇后也只好将希望寄托到朱棡身上。
心想朱棡能有办法,阻止朱元璋杀个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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