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言卫中 ㈧

㈧

天黑了，卫国平一边穿他的皮衣一边朝外走，说好了回有贵叔家吃饭，现在有点儿晚了，卫国平有点儿着急。汤志远，卫国平的徒弟叫住了他“师父，你昨天让我整理的入室盗窃的那个案子我弄好了，您看看？”汤志远一脸谄媚的递给他师父。

“行了行了，你先放我桌上吧昂，我明天看。”卫国平一把推开汤志远。

“噢，好吧。可是您不是说……诶，师父你有事儿啊？看你这么着急。”

“你管我呢，你看见我着急还不赶紧起开。”卫国平更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要去约会啊师父？谁啊？好看吗？哪儿人啊？我认……”汤志远傻呵呵的往卫国平那边凑。

卫国平赶紧打断“你是师父啊我是师父啊，我去哪儿，干什么，还用向你汇报啊？你要是闲的慌，就把近两年的入室盗窃案全部整理一遍，再写个心得体会给我。”

“啊，那……那个，师父，这天儿也不早了，没啥事儿咱就下班了啊，师父我先走了，师父再见！”汤志远头也不回的赶紧跑了，他可不想没事儿给自己找活干“啥玩意儿还有心得体会，这也太会给人找活儿干了。”汤志远边跑边嘟囔。

卫国平开着那俩去火车站接我的车回的有贵叔家，卫国平回来的时候我们吃饭吃一半了，他敲门，是我去开的门“嗯？你回来了？我们以为你不回来呢，你吃饭了吗？”

“嗯，啊…没吃。”

“是国平回来了吧？来来来，坐下吃饭。”有贵叔在屋里喊。

卫国平坐下，接过我递给他的筷子，点点头。“这谁做的饭啊？不像你做的啊师父？买的啊？”卫国平吃了口菜抬头问，看着挺疑惑的。

“卫队长谬赞了，我做的。”听见卫国平说这话我笑了，卫国平赶紧把头扭过来看我，瞪大了眼“我去？”

“是人家小谭做的，确实不错吧国平。”有贵叔笑眯眯的对卫国平说。

“几年不见，你，你这，你现在有两把刷子啊。”

“何止两把，你不知道的多了。”我不在意的挥挥手。

“我……”卫国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那个，国平啊，小谭明天走，你送她去火车站吧。”有贵叔拍了卫国平腿一下。

“嗯，嗯，我到时……”我打断了卫国平的话，“那个，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我夹了颗花生豆放嘴里。

卫国平停下筷子看着我“嗯？”但是我没看他“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们刑警队也没这么清闲吧，再说了，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去。”“哈。”卫国平笑了一声，多少有点嗤之以鼻的意味。

其实多多少少我还是在跟卫国平置气，但是不多。五年前给过他一次机会，五年后他又重复同样的话，我这人小心眼，给你机会你不把握，你不重视，那现在没机会了。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我当时回宁江的时候就没想着让卫国平来接我的原因之一。有贵叔仿佛看出我俩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哎呀，我这才想起来，你们电机厂那个王叔说啊，今晚让我去他家说点事儿来着，我这吃饱了才想起来，我这先走了啊，你俩先吃。”“诶，叔，我陪你去吧，这天儿都这么黑了。”我忙起身问有贵叔。“你就在这儿安心吃吧，你一个怕黑的姑娘我还让你去，我这么大个人又丢不了，再说了，电机厂的事儿，你俩谁都不用去。我赶紧走了啊，国平，你到时候给小谭送回家啊，天儿黑不安全。”有贵叔说完就推门走了。卫国平一句话没说，低着头吃他面前的饭，我站在屋里，有点儿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坐下。”卫国平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让我坐下？凭什么听你的啊，我就不，坐也不坐这儿。”我心想，所以我转身走了两步坐到了沙发上，卫国平抬眸看了我一眼，也就是看了一眼，他也没动地儿，接着坐在那儿说“明天我去送你，不是我们闲，我跟顾局说了，可以送。”

“真不用了卫队，我自己真可以。”

“什么？”

“什么什么？”我被他的问题问的摸不着头脑。

“你叫我卫队？”

“怎么了，我看人们不都这么叫你吗？不可以吗？”

“可以。”卫国平轻轻叹了口气，卫国平应该是看出来了我铁了心的不用他送我去火车站，他也就没再一遍又一遍的说“你行李，还在车上，一会儿我送你回家，给你拿下来。”

“不用了，一会儿拿下来就行，我不回家。”

“你不回家？你不回家你住哪儿？”

“那房子好几年没人住了，肯定全是土，我才不住那儿。再说了，我就睡一个晚上，我才不想打扫，我一会儿外边找个旅馆睡就得了呗。”

“不行。”

“怎么又不行，卫国平，就算你是警察你这也管的太宽了吧，我住个旅馆你都要管。”

卫国平放下筷子，起身走过来，坐到我对面，手指捏了捏眉心，能看出来，卫国平现在挺累的“你听我说，宁江现在不太平，治安也没那么好，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旅馆，不安全，我不放心。”卫国平好声好气的跟我说，他这个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再拉高分贝跟他说话，他接着说“这样吧，我一会儿把你送小霞那儿去，你在她那儿睡一晚，她看见你应该也挺高兴的。”

“这都几点了？小霞早休息了吧，你别折腾你妹妹了行吗，卫国平。”小霞腿不好，我不是不想去，我是真怕打扰到小霞。

“那你就跟我回局里。”卫国平站起身来，特严肃，冷着个脸看着我。

“怎么，我不去，你还要把我抓起来啊卫队长？”我觉得好笑。

“我的意思是，你住我宿舍，你既然不想去小霞那儿，那你就去我那儿。”

“你疯了吧卫国平？那可是公安局的男生宿舍，我怎么住？”我也站起来对着他说。

“我那宿舍就我一个人住，不是说让你跟男人住一个屋。”

“不去不去不去，你这不神经病吗。”我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要么去小霞那儿，要么就跟我回局里，你选吧，你别想着住旅馆了，不可能。”

“我去小霞那儿，去小霞那儿，还让我选，你看这能选吗？”

“行，我给小霞打个电话。”

卫国平给小霞打电话，小霞一听我要去她那儿住，说话都松快了，卫国平把电话递给我，示意我小霞要跟我说两句“喂，小霞，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啊，嘿嘿，你不会不欢迎人家吧。”我知道小霞肯定欢迎我，我也挺开心的，毕竟和小霞那么长时间不见了。

“这有什么，我巴不得你来呢，你回来也不告诉我真是的，你快来吧，咱俩有啥一会儿再说。”

电话挂断之后我扭身发现卫国平站在我后边看着我，“你有事儿？”我问他。

“没有，走吧，我送你过去。”

“等会儿。”

“嗯？”

我指指餐桌“这得收拾了吧，我把碗洗了，你把桌子擦干净。”卫国平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把碗收了起来，放进水池里，拿了块抹布出来“你擦桌子吧，我洗碗，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哪能让你洗碗。”我点点头，开始擦桌子。桌子本来也不脏，好擦，我收拾完了卫国平还在洗碗，我站在厨房外边看卫国平的背影，该说不说，卫国平身材是真不错，宽肩长腿细腰，整个人挺拔，正气，算是上品了。我走进厨房放抹布，卫国平把最后一个碗洗完了甩了甩水，要放到一边。我背对着卫国平没有看到，转身的时候撞到了卫国平身上，卫国平手里的碗脱了手，掉了下来，我赶紧伸手去接，还好我反应迅速，身手敏捷，落地之前我抓住了碗。但是，顾得了这边就顾不得那边，可能是卫国平没想到我能抓住，整个人有点愣住了的架势，我起身的时候，直接撞到了卫国平的下巴。下一秒，我就听见卫国平在喊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给卫国平道歉，卫国平在一边捂着他的下巴，皱着眉看我，我拽开他的手“啧，我看看，有事儿没？嗯？”我双手捧着卫国平的脸，我俩距离挺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卫国平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脸上，但是我这时候根本没时间在意这个，我怕我撞到他，他别再咬住舌头什么的，要不然到时候身为刑警队长说话都说不清，出去叫人笑死了。“你有事没？”我看卫国平的眼，卫国平眼神慌乱推开我“啊…没，没没没，没事。”

“真没事儿啊？没事儿那你结巴什么？”

“我，我这是，这是……啊……走不走啊，一会儿小霞睡着了我看谁给你开门。”

“走走走，干嘛转移话题啊你。”我对着卫国平笑。

“快走快走，别搁这儿哼哼哈哈的了。”卫国平推着我往外走，顺手关了屋里的灯。

太黑了，天儿真的太黑了，这破路灯亮跟不亮没区别，一出门我就开始在心里感叹。我这人看着胆儿大，其实什么都怕，别的小姑娘都可喜欢小猫了，我不行，我看见就浑身刺挠。其实小时候早点儿的时候我还挺喜欢的，但是后来因为在家门口，看见过一群孩子虐猫，那只猫叫的凄惨，彻底成为童年阴影了。从那之后，我再也看不得这个生物，打心眼儿里害怕。还有现在面临的这个，怕黑，这我是真克服不了，打小就怕，小时候没人牵着从来不敢走夜路，现在虽然不至于要人牵着了，但要我一个人走，还真就不敢，何况还这么黑。好死不死，手电筒还没拿，搁箱子里呢，箱子搁卫国平车上呢，车在巷子外边，开不进来，这一段路还不算短。卫国平出了门就低着个头往前走，他是不怕，也不想想这儿还有个人呢“这咋办，无语。”我心想。

“走吧，走我旁边。”卫国平掉头回来了。

“你还知道还有个人啊。”

“你走不走？”

我赶紧走了两步追上卫国平，不走就真迈不出第一步了。卫国平个大男人，腿长，迈的步子大，走的又快，没走几步我就从旁边走到后边了，后边就后边吧，也行。卫国平看我落后边了，伸手过来拽我胳膊，我下意识躲开了，卫国平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等我，后来放慢了脚步。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猫叫，我感觉瞬时我的汗毛就全立起来了“我去！哪儿啊！卫国平！”我一把抓住卫国平的胳膊，卫国平笑话我“多大人了，怕黑，怕猫，多少年了都。”“别笑话我了，快走快走，再不走我真哭了要。”

“你哭吧。”卫国平还真不走了。

“走走走，求求你了哥，走啊。”

卫国平没再逗我，他拿下我抓住他胳膊的手，握在他的手里，把我拉的离他更近。卫国平的手很暖，手心上有常年握枪留下的枪茧，粗糙但并不难受。他拉着我出了巷子，出了巷子好多了，外边的大道上的路灯亮多了，我看到了他停在不远处的车，我看卫国平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也没再管，毕竟刚才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卫国平牵着我来到车前边，他可能这时候才意识到我俩的手还没有放开，他慌乱松开手，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个，进去吧，我送你去小霞那儿。”卫国平给我打开车门。我还没等卫国平上车，倒头就睡，不是因为多困，是因为晕车,只有睡着了才没那么难受。卫国平开门上车，看见我这幅半死不死的样子。“你又晕车啊？这可才上车。”我只要闻见车里的这股子味儿就晕，别管上没上车。我哼哼唧唧的给他挤出半句话“我有不晕的时候吗？。”头靠到一边的车玻璃上，“安全带。”天儿本来就不早了，我在副驾驶扭蹭老半天，找到了个睡觉可舒服的姿势，卫国平说什么我都哼哼哈哈的敷衍过去了，他说安全带的时候我也就嗯了一声，但是没有动作。我听见卫国平叹了口气，探身过来给我系安全带，卫国平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近在咫尺，我整个人周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那种老式洗衣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味，不呛人，挺好闻。我把眼睁开了，看着卫国平，卫国平往回缩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你醒着呢？叫你没动静，我还以为你归西了呢？”“切。”我重新闭上眼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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