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矛盾?
李世文一听就犯迷糊了,“这怎么会?”
“那天见面吃饭,不挺好的吗?”
李承平哑笑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他叶屠户是走市场的人,市侩圆滑怎么不行?”
李世文嘴张了张,想了会没说话。
但念及爷俩以前就没这么促膝长谈过,小伙子也是鼓起勇气。
“爸,这说句不中听的,你是看不上叶家当屠户的?”
李承平顿时好笑起来,摇着手指道:“爷俩聊得少,还看不起你爸了不是?”
“当屠户的,咱家哪能挑剔,隔三差五有肉,咱家也就是个打酱油的。”
“到处都说劳动光荣,只要不是街溜子,犯得着嫌弃看不上?”
李世文知道自己误会了,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但老子没怪罪,也让他松了口气。
李承平接着道:“这事得分两头说。”
“一是这彩礼身价,合理,但不厚道。”
搁这彩礼上,李世文是心虚,便点头道:“是啊,六百是真太多了。”
“哎——”李世文像是接受了事实。
毕竟打小弟妹都是他照看的。
委屈弟弟妹妹,成全自己成家?
他这当大哥的说什么心里也不舒服。
“爸,要不就听你的,再说吧!”
李承平瞪眼道:“啧!傻小子,这是钱多跟少的问题么!”
“真就合适,家里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成。”
李世文听得心里自是感动。
也明白了老子这会反对,确实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还有别的原因。
李承平继续道:“六百放去年,那是狮子大开口。”
“咱大河村说是南方珠三角,但也是犄角嘎达的农村,周围镇上城里的都犯不着这个身价。”
李世文问道:“所以爸你觉得这事叶家不厚道?”
李承平摆了摆手,“去年是去年。今年,你不想想到处都早分田了。”
“这会都夏天了,等秋天过去,收完最后一茬集体的,咱大河村早晚也是得分!”
“多的两三百身价,就是叶家少个女儿分得少,咱家多个儿媳多分了点,一来一去补的田价。”
儿子李世文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么回事。”
“就是咱家多了人占了便宜,得给对边找补?”
李承平哂笑一声,“道理是这么回事,但这便宜咱也得能占啊……”
“你今年二十一,还得明年夏天才到年纪领证。”
“万一咱村里今年就分田,儿媳是过门了,但你觉得大队里能认么?”
李世文顿时哑然起来,“不认?”
“怎么认吗?”李承平好笑道:“大队好歹也是公家人。”
“结婚证没有,户口上也没着儿媳,这能成规矩吗?”
李承平手一拍,“回头儿媳还在叶家户上,钱有了田有了,全天下好处都是他叶家的咯!”
“好吧,爸你这说的在理。”李世文不由一叹。
李承平又嘬了口烟,眯眼道:“这理不理啊,说到底也是两家商量的。”
“咱家钱多花了,媳妇进门了,回头田没多,叶家反倒没少,还摆挣几百。”
“搁那都不是这个理。”
“但真就是咱家给了六百,吃了哑巴亏,咱也不可能讨亲家要,伤了和气。”
“合理的说。那就是商量着,等分了田,再看多没多,咱家再补。”
“但这身价钱哪有看碟下菜的理?真就找媒人说,你老子也拉不下这张老脸。”
前因后果梳理下来,李世文也明白了老子的心思。
他点头道:“是,爸你说的对。”
李承平接着道:“这不。谁让你小子看上他叶家姑娘?我这当爹的总得找个法子谈。”
“我前头就跟媒婆说,要不让叶家,一块等咱们大河村分完田再说。”
“添人不添地,减人不减田。叶家拿了田再嫁,没损失。咱家也省得多补身价钱,皆大欢喜。”
“今年分就今年结,明年分就明年再谈。俩小年轻看对眼,没道理差这一年半载的功夫对吧。”
李世文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叶家不同意?”
“嗯——”李承平点了点头。
“这叶屠户是吃准了你,看上他家闺女。事也蹊跷。”
儿子听完,脸顿时烧红得像猴屁股。
李承平没管,接着道:“这大河村十里八乡,咱家条件凑合,我辈分高,拉着脸也能找堂亲借。”
“他叶屠户真急用钱,那不得逮着咱家最合适。”
“有的事啊,还就经不起琢磨。”
李世文疑惑道:“爸,这又是什么说法?”
李承平开门见山说:“这就是第二点了。咱家说不上书香门第吧。”
“但好赖你外公外婆都是上私塾,家里出过秀才的。”
“我要是上不了高中,还认识不了你母亲,像你们这能读的,家里不都是紧巴过日子也得供上去。”
“当然,这不是说,咱瞧不起他叶屠户连小学都没上。”
“手艺人嘛,我不也就是个倒腾酱油酸醋的。”
“这事,纯粹是咱本分人怕滚刀肉。”
“滚刀肉?”李世文奇怪道。。
李承平认真道:“你也是懂事人了,爸待会说的,你别跟外人提。”
见老子这般郑重,李世文心里也紧张起来,板正了后背坐直,连连点头。
李承平低声说:“叶屠户干的活那都是集体的。”
“私底下,是没少倒腾黑市的肉。”
李世文狐疑道:“这不行?”
李承平摆了摆手说:“那不至于。”
“咱农村人买肉,哪家掏的出票?村里赶集档口,大部分,那不跟城里黑市投机倒把差不多。”
“这不是早些年,你爸也不是死板人认死理。”
“问题有些肉,叶屠户是偷偷收的死猪!”
“这夏天了,肉坏得快。他是等着这女儿的身价钱,去捞一波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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