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江山：家父胡国公 第43章 长孙求和

与父亲深谈之后，秦怀道回到自己房间整理了些衣物，期间与母亲和妹妹闲聊了一会儿，而后骑上马离开了家。

来到大唐数月，秦怀道对这个家的感觉始终良好。严谨的家风并未冲淡浓厚的亲情，严父慈母同样舐犊情深，只是表达方式各异。而且身为庶子的自己，与两位嫡兄相处融洽，全然没有大宅门里常见的内斗纷争，和谐而温馨。

再者，秦琼和刘氏与前世的父母长得一般无二，秦怀道自然而然地在内心深处将他们视作亲生父母，没有半分勉强与别扭，一切都那么自然。

血浓于水的亲情，令秦怀道对这个家充满眷恋。在外面对他人时，自己或许是个风流不羁的登徒子，或许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又或许是个一肚子坏水让人又爱又恨的妖孽。然而，唯有在家人面前，自己会变得单纯。是儿子，是弟弟，是兄长——是他们的亲人，纯粹而简单，仅此而已。

家，犹如漂泊船只休憩的温暖港湾。

骑马返回皇宫时，秦怀道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似乎还在回味方才匆匆享受的那份亲情。从太极宫玄武门纵马而入，守门小卒将他拦下：“秦将军，陛下有旨，命您回营后去太极宫武德殿见驾。”

“知道了，多谢。”秦怀道将马送回百骑营马厩，心中暗自琢磨：上午才刚见过，这会儿又有何事？此次召见之地还改在了朝堂中枢的武德殿，而非皇帝休憩的后宫大明宫，可见此次召见颇为正式……究竟所为何事？

满心疑惑的秦怀道来到了武德殿。通传过后，进入皇帝接见外臣与使节的宫殿正殿，在内侍引领下直至御书房。

御书房里，除了皇帝李世民，还有三人，其中一位是秦怀道认识的——长孙濬。

他正垂手站在书案一侧，低着头，侧目看向秦怀道，眼神颇为复杂，怨恨与恼怒交织其中。与他站在一起的，是个身材高大、略显肥胖、年约四十的男子，身着三品以上大员的紫色官袍，头戴官帽，仪容一丝不苟，神态谦恭温顺。秦怀道进来时，他神情柔和地打量一番，脸上泛起善意的笑容。

乍看之下，此人宛如一位和蔼可亲的敦厚长者，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压力。但他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精光，又让人不敢轻视。尽管他足够内敛低调，但隐隐间秦怀道能感觉到此人胸有城府，绝非平庸之辈。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极为柔和，让人感受不到敌意，全然不像秦琼那等历经沙场的悍将眼神般凌厉逼人，但无形之中却又能让人觉得在他面前难以隐藏秘密。

那眼神，如水般柔和，却又无孔不入。不经意间，便能洞察人心。

而另一人，则是个较胖的年轻人，站在长孙濬对面。垂手而立，面无表情，一副恭听教诲的乖巧模样。秦怀道进来时，青年向他点头微笑示意，随后便转过头，对着皇帝低眉顺眼。

李世民依旧面带微笑，未显君王威严，待秦怀道行礼后，如话家常般说道：“怀道，朕为你引见两人——这位，乃是长孙濬的父亲，司徒长孙无忌。”

秦怀道心中微微一颤：这便是“传说中”的贞观第一臣——长孙无忌？

竟是这般模样！

长孙无忌，乃李世民的大舅子，长孙皇后的亲兄长。早年李世民起兵时，他便一路追随。出谋划策，生死与共，与李世民私交深厚，亲如兄弟。尤其在玄武门之变时，长孙无忌更是主要策划者之一，正是在他的极力主张与鼓动下，李世民最终决定先发制人，发动玄武门之变。

追随皇帝二十余年，功劳不计其数，单是玄武门之变中长孙无忌所起的作用，就足以让皇帝对他百分百信任与感激——那直接助李世民夺得天下，还有何事比这更重要？故而李世民言，得天下，长孙无忌功不可没。

当然，长孙无忌能成为贞观第一臣，不单因与皇帝的私交及玄武门之变。其本身博学多才，且鞠躬尽瘁、忠心不二，尤其精研历代律法，此乃难得之长。

身为皇帝，寻得良臣辅佐并非易事。往往能干者不忠心，忠心者不能干。似长孙无忌这般能干又忠心且为亲族的臣子，李世民岂有不喜爱、不重用之理？

自然而然，长孙无忌位极群臣之首，成为贞观第一臣。

“卑职秦怀道，见过长孙司徒！”秦怀道拱手正礼，长孙无忌贵为三公之一的司徒，却以同辈之礼弯腰拱手回拜：“秦将军不必多礼。大家同朝为臣，君王在此，吾等无分大小，皆是同辈。”

言语温和谦逊，毫无傲慢与优越感。这更让秦怀道觉得，这位长孙无忌着实不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人接物却如此低调谨慎、和蔼可亲……这只能表明，此人有修养、有城府、有见识、有能耐。

转念一想，长孙无忌父子同时现身于此，皇帝又召我前来，所为何事？难道……长孙濬这么快就请他父亲来收拾我？

“辅机，有何话你就当着朕的面，与秦怀道说吧！”李世民发话。

“遵命，皇上。”长孙无忌恭恭敬敬地向李世民施礼，转身又毫不含糊地向秦怀道拱手道：“秦将军，犬子顽劣，给秦将军添麻烦了。在下在此，代犬子向秦将军赔罪！”

“司徒这是要折煞卑职？”秦怀道赶忙还礼，心中略感惊讶：竟是如此！……我与长孙濬这点小矛盾，至于闹到皇帝面前解决吗？

李世民在旁笑道：“辅机，些许小事，朕说过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年轻人嘛，还是入伍军人，血气方刚，好强斗勇，有些摩擦在所难免。”

“陛下所言甚是。”长孙无忌道，“但倘若犬子与秦将军只是在寻常军伍中产生矛盾，哪怕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微臣定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既已成年，就该有自己的主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他们身处百骑，百骑负责保卫陛下周全，乃御前近卫！百骑将领若不和，将心思用于彼此较劲甚至争斗，谁来护陛下安全？故而微臣认为，百骑军中容不得半点杂质。犬子不肖，自幼顽皮。刚入军便无视军规冲撞长官，罪不可赦！——逆子，为父说了半天，你竟毫无反应！”

“啊！”长孙濬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走出，对着皇帝双膝跪地：“微臣该死，请陛下责罚！”

长孙无忌火上浇油：“陛下，微臣恳请将犬子从百骑除名，以免留下隐患，对陛下日后安全不利！”

“辅机，你未免小题大做了。”李世民依旧微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尤其年轻人，不犯错如何成长？你我年轻时，难道就没犯过错？不也是在磕磕绊绊中走来的？长孙濬年轻，有不足，但那也是他的优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长孙濬也是机灵之人，此时急忙转向秦怀道，正儿八经地行正拜之礼：“秦将军，卑职违反军规，冲撞将军，并多次鼓动他人为难、诽谤将军，今日在此一并向将军认错赔罪。望将军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秦怀道额头不禁冒出一滴汗珠。

这些人，真会演戏……这点小事也闹成这样，至于吗？不过，由此可见长孙无忌的确谨小慎微，姿态甚高。自己儿子犯错吃亏，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认错，消除皇帝和旁人对长孙家的不良印象。

以谦卑、软弱、低调、谨慎示人，让旁人不提防、不记仇……高招啊！

“长孙公子如此说，倒让在下惭愧了！”秦怀道赶忙回礼，“在下初入仕途，对诸事生疏，加之生性轻狂、鲁莽无礼，若有处事不公、冒犯冲撞之处，还请长孙公子多多包涵！”

“哈哈，看到了吧？多出色的两个年轻人。”李世民爽朗大笑。

于是，其他人也都顺势下坡，有了台阶可下。秦怀道与长孙父子相视一笑，仿佛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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