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江山：家父胡国公 第82章 妖儿

四人走进院中，绕过瓦房来到后院，很快听到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念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李恪微微一笑：“呵，真在教书，学的《论语·里仁》。”

紧接着听到一群孩子童稚的声音整齐跟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读完这两句，又听到一个小女孩问：“妖儿姐姐，‘朝闻道夕死可以’是什么意思呀？”

妖儿用她清脆婉转的声音轻柔说道：“意思是，早上懂得道理，哪怕晚上死去也值得。这是孔子教导我们，不要偷懒懈怠，要时刻努力学习，增长见识，领悟人生道理。”

秦怀道等四人远远停下脚步，大家都微微一笑：“教得挺有意思。”

“妖儿姐姐，那什么叫‘君子怀仁、小人怀土’呢？”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吗，怎么又忘了？来，我再跟你讲一次，你要用笔好好记下来哦！”

“还有还有，什么叫‘耻恶衣恶食者’？”

……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妖儿确实不错！可见她从小饱读诗书。”李恪点头称赞。

“还精通琴棋书画。”秦怀道说，“她上课正忙，要不咱们等会儿，别耽误正事。”

“也好。”其他三人齐声说道，就连一向架子大、脾气大的高阳公主也没意见。

大家都不忍心打断妖儿给这群可怜的小孤女上课。四个人都从这一幕中感受到一种温馨感动的氛围，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过了许久，妖儿教完一篇《论语》，开始教书法。

令人大开眼界的事发生了。

只见妖儿抓起一把细红沙，在一块白玉石板上写字——丝丝缕缕的沙粒从她手缝边缘滑落，像长了眼睛一样组成一个个字。不仅笔画正确，字体还相当漂亮。

妖儿写完字，扔掉沙子，先用纤细的手在沙字上摸了一遍，这才放心地微微一笑，对小女孩们说：“这个字，念——爱。”

“爱！”一群小女孩大声跟读。

“妖儿姐姐，就是你常说的——你爱我们，我们也爱你的，那个爱字吗？这么难写呀？”

“是呀，就是这个‘爱’。爱是最伟大、最神奇的东西，它无形难以捉摸，却又无处不在。世间万物都有爱，不光是人，哪怕牲畜和走兽也有。比如母牛舔犊，燕子反哺，还有大雁结伴南飞，鸳鸯成双戏水。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非常珍贵，要好好珍惜。”妖儿温柔地说道，“而且所有这些爱，都需要我们自己有爱心，才能拥有。就像妖儿姐姐爱你们，你们也才会爱我，对吗？”

“是的！我们都爱妖儿姐姐！！”一群小女孩争先恐后地挤到妖儿身边，把她团团围住。妖儿咯咯笑：“看看你们，把我好不容易写的沙字都踩了。乖啦，都坐下，好好写字！妖儿姐姐眼睛看不见，你们要自己监督，要自觉哦！”

一群小女孩听话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妖儿又抓起沙子写了一个更大的“爱”字在白玉石板上。

秦怀道等四人一直静静看着，不忍心出声打扰她们。

这时，妖儿却朝他们走来。她既没用盲杖探路，也没让人扶，而是面带微笑，像正常人一样平稳地走过来。

霜儿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要扶。妖儿像明眼人一样微微一笑：“这位姑娘不用扶我。这是我家，每一处我都牢记于心，未必比你们容易摔倒。”

“咦，真的吗？”秦霜儿惊讶地看着她，“你好厉害，我还没出声，你就知道我是姑娘？”

“当然。我眼睛虽瞎，嗅觉和听觉却很灵敏。刚才几步外就闻到一股淡淡清香，脚步还很急，那肯定是位姑娘来扶我了。”妖儿微笑道。

“哇……这个妖儿好神奇，心如明镜一般！”高阳公主惊叹道。

“那还用说？”秦怀道微笑。

“是恩师吗？恩师？！”妖儿听到秦怀道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慌忙上前几步，跪地行礼，“妖儿拜见恩师！”

“快起来，别一口一个恩师叫，我可惭愧了。”秦怀道赶忙扶起她。

李恪啧啧赞叹：“多好的姑娘啊。怀道，我真嫉妒你收了这么好的徒儿！”

“不，我们不是师徒。是知音和朋友。”秦怀道笑道。

“是吴王殿下吗？”妖儿连忙又给李恪行礼，“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万请恕罪！……还有一位，不知如何称呼？”

“我嘛……你叫我玲儿吧！”高阳公主笑嘻嘻地说，“妖儿姐姐，我太崇拜你了！久闻你的大名，昨天就想听你弹琵琶，可惜你不在。今天有幸看到你教她们读书，尤其是写字，比我这能看见的人还厉害呢！——呀呀呀，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这个！这怎么说嘛！”

高阳公主一时着急，跺脚红脸，向秦怀道求救。

“呵呵，没关系的。妖儿眼睛虽看不见，但大家都知道。”妖儿咯咯笑，“玲儿姑娘，听你声音年轻，我可不敢随便叫你妹子哦！从你说话的语调能感觉到，你和吴王殿下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你一定非富即贵！”

“呀，妖儿姐姐你太厉害了呀！！”高阳公主捂着嘴惊讶地看着妖儿大声赞叹，“你怎么能……比那些看到我的人更能猜出我的身份？”

“我没猜出来呢，呵呵！”妖儿笑，“只是在天下第一酒接触的人多，其中不乏显贵和皇族王公，有了些经验。不过玲儿既然这么说……那你肯定不是皇族公主郡主，就是王公贵戚的掌上明珠了？”

“嘿嘿，看来我瞒不住啦！”高阳公主嘻嘻笑，“别管那么多啦，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们都是来找你玩，和你交朋友的。你这里太有趣了，浓浓的田园味，还有更浓的人情味。我好喜欢这里！”

“哎呀，光顾着说话，我都忘了待客之道了！”妖儿急忙说，“四位屈尊前来，寒舍没什么好招待的，连个干净的座位都没有……四位若不嫌弃，请到后院花溪边小坐，妖儿为各位奉茶献曲如何？”

“甚好。”李恪笑，“玲儿，霜儿，你们别闲着，给妖儿帮忙。”

“好嘞！”高阳公主拍手笑，“霜儿姐姐，咱们一起帮妖儿姐姐准备茶点。别小看我哦，论煮茶，我四哥都不如我！”

“原来玲儿是吴王殿下的妹妹，这……”

“哎呀，说漏嘴了！”高阳公主急忙捂嘴，紧张兮兮。

“公主殿下，那这位霜儿姐姐又是……”妖儿问。

“别管那么多了快走啦，边走边说啦，嘻嘻！”高阳公主左右各拉一人，兴高采烈地往前走。

“公主殿下，那边是茅厕，茶具点心在正宅那边……”

“哈哈——”众人哄笑，高阳公主尴尬地嘿嘿直笑：“那就往那边走啦！”

秦怀道和李恪一起摇头笑：“还真是个孩子！”

“高阳还是有很多讨人喜欢的地方的。”李恪说，“比如，她从不欺负弱小，还很有同情心。你看她刚才没凶那个小女孩，还哄人家。还有对盲女妖儿，她不仅不嫌弃，还很喜欢，想亲近。”

“哪有，她分明有欺负弱小的坏习惯。”秦怀道讪讪道，“比如在皇宫，她这公主殿下就常拿我这可怜的小军校开玩笑。”

李恪鄙视地看了秦怀道一眼，说：“你生就一副招惹女人的模样，怪谁？高阳主动欺负你、挑衅你、为难你，不过是被你吸引，不自觉想靠近你，只是方式特别罢了。不然，皇宫那么多军校将士，她怎么不欺负别人？”

“……”秦怀道无语。

真是命犯桃花。

没多久，庄院后院的花溪边，一场聚会开始了。秦怀道觉得，这比那天在魏王府参加的曲水流觞有趣多了。

四人随意坐在榻上，中间摆着一张案桌，上面有妖儿准备的民间小点，还有秦怀道从天下第一酒带来的美食美酒。妖儿在一旁坐着，面带微笑弹着一首轻柔婉转的琵琶曲。一群小姑娘围坐成圈，安静听曲吃点心。

“这曲音，犹如天籁。”高阳公主托着腮，一脸羡慕崇拜地看着妖儿说，“我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好的曲子！”

一曲结束，妖儿笑：“小女子献丑了。按理说恩师在，轮不到小女子献艺。”

秦怀道笑笑说：“妖儿，你早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别谦虚。对了，我上次让人送你的那台钢琴，你放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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