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黉山传奇 第六回 头悬梁夜读锥刺股 落懊丧苏秦背剑归

一连数日，许岿他们先后数次用山驴子向鬼谷洞驮运去了柴米油盐、铺盖衣物、锅碗瓢盆、桌案灯火等生活必需。王禅很是感激，对许岿说：“幸亏得遇贤士，让你操心劳力。”

“道长说哪里话，徐某与道长相见恨晚呢，举手可劳之事，何足挂齿”

“让你如此辛苦，我有点不忍了”

“道长尽管放心做道业就是，能帮你一点忙，我心安理得，再说不派别人前来，方为隐秘，这也是我答应你的事，更不会出而反尔的。”

“奥，你提到隐秘，世上好学识者都自谦称子，我决定对外改称王诩、王禅为鬼谷子，请许贤士帮助斟酌如何？不过我可不是效仿老子孔子名讳的人。”

“甚好，甚好，那我以后就以鬼谷先生称呼您了”

“贤士直呼先生二字即可”

王禅深知许岿诚恳，也就不再多说。

许岿接着又道：“只是道长所需竹帛书简，还需费些时日才能办到”

“不急不急，劳你抽空慢慢办吧，我知道要耗费时日的。”王禅知道购置不易，又不好亲自到市井去，以免暴露行藏，只好委托许岿。

此事确须耗费时日，不光是买，还需与篾匠订做。

这天早饭后，许岿叫许耳套上马车，到山庄西南十五外的般阳城廓，置办竹帛。

般阳城廓，建在孝水河东岸一块阔地上，从梓橦山庄走到那里，要出庄先往西行五里下坡路进入南北官道，官道入口地方叫双沟店，然后再折向南行十五里才能到达。

来至双沟店面前丁字路口，拐弯处是个偏坡楞，许耳停住车，先让许岿从车上跳下。然后廻车叱马。

许岿面对双沟店店门，恰好从店内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中上等个头，髻高带飘，身着灰布长褂，背一把古剑，剑柄高在右耳一侧，身形中透出的几丝刚毅，但是掩不住面脸憔悴和浑身尘渍，样子非常狼狈。

一见此人模样，许岿不由一惊。

“莫不是步遥兄家里二公子吗？”许岿说道。

“我是苏秦呀，见过许叔。”苏秦作揖深施一礼。

“贤侄怎么在这里？如此脏兮兮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嘘——”许耳把车稳住。等二人上车。

“贤侄住店了？要回般阳吗？”许岿问。

“正是要回般阳家里，刚才店内喝了碗早粥”

“那上车，我正好有事要去。”许岿把苏秦让上了车，又问道“贤侄从哪里来呀？”

“哎！一言难尽那”

“那就慢慢说”

“许叔啊，说来话长了，昨晚我宿了黑店，店家要谋我宝剑……”

苏秦开始诉说。

般阳城在商周时期就贯通有一条南北官道，北出般阳十五里有一家双沟店，再往北十五里的南定庄，是齐都西到魏国、秦国的必经之地。苏秦就是沿着此路出走才回来的。

官道并不平坦，马车在管道上颠簸，衣衫满是污垢的苏秦显得愈加狼狈。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有一魏国人名苏步遥，祖籍洛阳，商贾大户出身，经商于多国之间，在齐国般阳城南购置了宅田后安居。

苏步遥有一把八百年祖传宝剑，是商纣王时期赏州侯苏护所传，他将其视为无上珍品并将它世代相传。

他娶妻并生有二子，长子取名苏奉齐，次子取名苏秦。哥哥奉齐自幼憨厚拙力，勤于耕作；弟弟苏秦口齿伶，

聪俊好学。步遥则择其兄弟二人长处自幼训导。

成年后奉齐善于农田耕，驾车使牛收打种样样精通，成了一个庄户人过日子的好手。

对苏秦呢，步遥将自己所学得诸国地理经商之道认真传授，还请般阳私塾先生家教，经常不断买得些竹简书帛让其苦读，一心想让他将来从政做官，出人头地以光宗耀祖。

天资聪明的苏秦不负父望，孜孜不倦的读书学习。

白天事多时间不够用，苏秦大多利用晚上多学知识。

他在屋梁上拴一根麻绳，下边把自己的头发系住，坐到打盹时，一低头绳子坠得头皮疼，得到清醒后继续学习。

母亲非常关爱儿子家庭，常常做衣服家务到深夜。

这一天夜深了，母亲做完了衣服要纳鞋底，却怎么也找不到锥子了。

她悄悄走到苏秦身旁，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只见苏秦拿着锥子，在自己的屁股上狠狠地扎了一下，鲜血直流。

母亲赶忙夺下锥子，急的心都疼了。

“秦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呀！”

“读书没精神不行，刺一下屁股就精神了。”苏秦回答。

知子莫过父，儿子读书刻苦，做父亲的感到欣慰，除了指导苏秦的学业，步遥还传给了他整套苏护剑法，并带他走了几趟魏、秦、燕赵等国的经商之路，苏秦受到了启迪，眼界更加开阔，社会学识见解突飞猛进。

时光冉冉，老夫妻给两个儿子成了家，二十五岁上给苏秦娶了妻。

不料苏秦母亲突然染病去世。步遥痛失老伴加上多年辛劳，竟长病不起。

一天将两个儿子唤至身边：“齐儿、秦儿啊，爹虽然才年过花甲，看来也不久人世了，我把家业分成了两份，你们每人一份，你们自选吧，秦儿小，可以先挑，齐儿不可与弟弟争执。”

“我明白，爹，我让弟弟先挑，不会和弟弟挣的。”奉齐要弟弟先要。

“不，爹爹，哥哥是老大，整年和你受苦受累，再说还有嫂子和侄子，应该先挑，我分那一份都行，哥哥，你就先说吧。”苏秦非常诚恳。

望着床前的两个儿子，步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是啊，懂事的孩子啊，从小就互相尊让，从不打架，都是家门有幸啊。

望子成龙的步遥想撑起身，奉齐苏秦急忙探身扶住。

步遥从枕头下摸出两张分单，手颤抖着：“就知道你们让不出结果的，爹已经给你们分好了，各人…拿…各人的份吧。

步遥说了最后的话。

家，在继续分着……

步遥的家产是这样分的：

一份是老大奉齐的，勤于耕作持家的他分得新宅大院所有房屋以及牛、车、及田地三十亩。

一份是给苏秦的，胸怀大志的老二苏秦分得旧宅院草屋以及祖传苏护剑、快马一匹。

毋庸置疑，最后兄弟二人对父亲的分配都很满意。

以后数年。

奉齐更加勤劳，一家数口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苏秦更加勤奋，不过很少动体力劳作，每天早晚除了读书就是舞剑，靠贤惠的妻子编织共同生活，日子过的有点清苦。

苏秦书读得多，前程无着落，哥嫂开始看不起，妻子渐渐多了怨声。

但三十而立之年的苏秦，却因才华出众，能言善辩，常有人相请主持正义公道，成了般阳名人。

苏秦要到齐国京城临淄，去找父亲旧年官宦朋友百里侯季伯考，让他举荐自己在齐国从政做事。

时逢齐国缗王合并纪国、吞并宋国，齐国出现新盛的时侯。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大都领功受赏，加官进爵。他们有的居功自傲趾高气扬，盛气凌人；有的修建豪宅门庭，趁势煊赫。

齐王也因疆土扩大，国家强盛开始尊大自娱起来。

齐国临淄京都城里，井字形大街整齐有序，十字大街外接四门，土城墙上青砖砌就垛口一个接一个环绕，城门楼上旌旗招展，值曹将士盔樱鲜红映，大街小巷骑马座轿、推车担挑、农商买卖者络绎不绝，真好一派国富民强繁华景象。

入秋时节，绿地染黄，雏燕高空展翅翱翔，准备前程之旅。

苏秦一大早骑上快马，背负古剑，，北出般阳，过双沟走南定，再折向东北到齐国京城。

百里之遥，沿途景色他不予细看，快马加鞭，于日落之前进了临淄西城门。

日暮时分，街道上一整天的繁华喧闹趋于冷清，沿着大街里走不很远，苏秦来到了昔日的百里侯家大门。

百里侯季伯考的大门坐北向南，门庭牌匾已经焕然一新，上书《季府》二个大字，一边另有偏门大院，以备车辆马匹物资进入。

有一家丁守护在大门一旁。

苏秦一带马缰，停住脚步，礼貌的向门丁打招呼：“请问这里可是百里侯季伯考府上？”“正是季大人家，敢问客官前来有什么事吗？”“不知伯考大人是否在家？”“大人外出刚回来不久，此时正在家中。”“相烦你通报大人，就说般阳苏步遥二子苏秦前来拜望求见。”“那就请请苏公子稍等了。”家丁说完，转身往府里走去。

季伯考，六十五岁，临淄人士，三代齐国商人出身，早年就与苏步遥相识，交往颇深。因对齐国京城商贸影响很大，被齐王赐封百里侯并奉召参事，自花甲之年在家安度，已有数年不出远门，也不知道旧相识苏步遥的消息，此刻正在客厅信步，忽听家丁来报，不由大喜，遂问道苏秦怎么来的，家丁回答骑马背剑而来，伯考一怔，接着吩咐家丁快请。

伯考一怔之意，是觉察到苏步遥已经过世。以前步遥年年进京必来，近几年却未见步遥登门，再者步遥与苏护之剑都是随身不离，一听家丁说苏秦背剑而来，故怔了一下。

再说苏秦在家丁引导下进了百里侯府，与季伯考见礼，涕零相告父亲遗愿授剑之情，最后言道：“父亲在世再三言说，将来前程，在齐国唯有依靠您老举荐做事，今日前来投奔，请您老操心了。”百里侯一听，见苏秦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加上苏秦在般阳已是有名气之人，在百里之遥的京城已有传闻，又逢齐国新盛，齐王又是好贤之君，遂胸有成竹的满口答应道：“贤侄请放心，今天天色已晚，待明后两天，我就面见丞相和齐王他们与你举荐，你可在我这里暂住等待就是，我们吃晚饭后，你就住我后院书房歇着，跑了一天了，也累了。”

伯考说完，叫家丁门外牵马到槽并吩咐家人备饭。

饭间，二人又谈了好多官场话题，苏秦也侃谈了自己一些政见和强国之道，深得伯考赞赏。

没有料到的是，三天里季伯考几乎跑遍了自己熟知的所有高官朋友府第，三位相国、七位公士、八位大夫，没有一人愿意接纳苏秦。

满怀希望的苏秦天天等着好消息，结果都是一样。

季伯考感到非常意外，第四天决定面见齐王，因为他和齐王早年就有一段交情。他整整候驾一天，下午傍晚前在齐王后宫院受到召见，他向齐王奏谏苏秦才华。齐王的几句话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魏人之后，师承无门，商农之子，资历浅薄，就凭伶牙俐齿，夸夸其谈，怎么得到你如此青睐？我文武百官征战沙场功勋赫赫，他能比的上哪一个？如此举荐一个他国后生，就不怕朕怀疑有私吗，回家歇息去吧！”

百里侯一听，哪敢怠慢，急忙叩拜告退。他告老在家哪知道，齐王正为边界划分，魏国不服，正在生气的节骨眼上呢。

无奈回到家里，见了眼巴巴的苏秦：“实在对不住贤侄，老夫无能了。”言罢将齐王原话说了一遍。见苏秦呆然，又说道：“你这次来不逢时，也不要灰心，就容我以后再找时机吧”

苏秦看到为自己连日奔波面显苍老的百里侯，连忙安慰道：“你老人家如此为我尽力，我感激不尽，您更不要自责，容我日后报答，我还年轻，才识学浅，怎好一上来叫别人家接受？来日方长吗，看把你老累的，脸都瘦了，请你保重身体要紧。”

二人又相叙了一阵，晚饭后各自安息，希望成灰的苏秦想了许多，伴剑无眠。

次日苏秦只好拜别了百里侯季伯考要回返般阳，伯考亲送门外。家丁从偏院牵出坐骑，那马见了主人，不住刨蹄，咴咴连声。

天空秋云笼罩，阴雨淅淅，苏秦背剑，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虽然对齐国失去了信心，产生了怨恨，但他长了见识。

他决定回家再备盘缠，先到老家魏国洛阳，再取道秦国游说强国主张，寻得一官半职，实现父亲遗愿。

几天以后，苏秦打点好行囊，辞别了妻子哥嫂，扬鞭策马，不消数日，过了齐魏交界洛丹（聊城西南），继续西进，直奔魏都。

哪知苏秦此行，非但劳而无功，反而失了快马，险些丢了性命，结果比去临淄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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