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当铺 逃生

意识逐渐恢复了，真正的头痛欲裂。脑袋上感觉紧绷绷的。用手去摸，发现是伤口被人用布带缠好。努力睁开双眼，模糊的重影慢慢合并出一个清晰的图像，是音，她坐在对面。

“你醒了。”她说。

我没有回答，目光缓缓地从她身上移向地面。

“对不起。”她说，“我本该早点告诉你，可又不忍心。让你穿上那一身军装，是防止你身上的人气被别的鬼怪察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快发觉。

可……其实这么做，也没有什么用……”

她沉默下来。

“你也是鬼吗？”我用低沉的声音问。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说：“是的，我也是。”

“能放我出去吗？”我继续问道。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放你，是我也没有能力放你。这辆列车是将人世间死去的人的鬼魂运往‘地狱’的。它所在的空间和人世间的空间不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阳间’与‘阴间’之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猜想你可能遇上了两个空间的裂缝才将你传送过来。”我能说我是总76号胡同中来的吗，我只想通往人界，谁曾想是做错了车。

“能放我出去吗？！”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回答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的命运将会怎样。

“本来是有希望的。被两个不同空间的裂缝传送过来活人的情况也有不少。

只要地狱的高层官员核实了身份，然后造一个传送通道，抹去记忆后送回去就行了。可是……”

“可是什么？”我有些急躁起来。

对于我打断她的说话，她并不生气，依然用平缓的声调慢慢的说着：“可是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你所在的这列车的导航系统坏了。恩……为了你好理解，我必须解释一下，‘阴间’和‘阳间’的状态并不相同。人类所探索的地球也好，太阳系也好，银河系也好，都是一个空间的产物，是属于‘阳间’。

而‘阴间’则不同，彻彻底底的不同，完全打破你脑中原有的概念。构成的元素不同，物质与物质的关系也不同。它是另一种体系，另一种概念。举个例子来说，‘质量守恒定律’你知道吧，可在阴间它就不起作用。所以会有类似于魔法一样的力量出现。这个空间的形态更类似于宇宙空间，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四周惟有冥冥的虚无。空间是无限扩张的，没有尽头。所以……”她停了一下说，“在这么一个空间，列车的导航系统坏了，就像在大海里迷失方向的小渔船，其实情况更加严重，我只是打个你能理解的比喻。我们无法回去，自然也就没有能力救你出去。我现在很难归纳出更容易让你理解的语言向你解释，我前面所说的，你可能理解？”音说话时声音好像一直保持在一个音调，绝不会出现抑扬顿挫，语速也一至，甚至连句与句之间停顿的时间也感觉没有一丝差别。这样平静的声音竟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奇妙作用。

“一点点而已。”我慢慢的说。

“并不是说你现在一点回去的机会也没有。我们失踪了，‘地狱’方面不可能毫不关心。一定会派其它车辆搜索。如果能找到我们，你当然也就有了重新回去的希望。”

“那么，”我问，“这鬼车在这异度空间漂流了多长时间了。”

“以你们的时间计算，30年吧。”

“30年？30年？！你认为我可以在这鬼车上生存30年吗？”我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我他妈的的是人类的身体，不是幽灵了。

“也许很快我们就会被找到的。”

“也许……”我跟着音说了一声。

我和音都沉默下来。我不再发问，弓起腿，蜷着身子，将下巴埋于双膝之间。两眼茫然地望着桌面。像一只为躲避追杀而将头埋在沙中的愚蠢鸵鸟一样。

我也只能如此保护自己了，仅是心理上的。

音默默地陪了我一会，就走开了。留下一个人的我，恍恍惚惚的。闭上眼，我发现自己站在海里，只有台球桌那么大的一片海里，周围是陆地，我却不能上去。我大声的呼救，然后并排行驶过来两列火车。两列一模一样的车，甚至里面的乘客也是完全相同。两列车都停在我的面前，从两个车头里同时探出两个没有脸的列车司机。

“你要做什么？”他们一齐问。

“我要上车。”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又用整齐的声音问我。

“我叫卡斯。”

“对不起，没有你的座位。”他们用统一的动作返回驾驶室。两列双胞胎般的列车继续启动，从我的左右驶过，两车间带起强大的旋风，将我的衣服吹破，血肉吹散，露出白骨，最后连白骨也化为尘埃，随风而去。

头部的疼痛，强烈的引起脑弦的震动，使我又恢复清醒。“唉……”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意识的看着前面的桌子。不间断的头痛使我无法集中精力思考。桌子上有一些血迹，还有被我弄翻的一滩可乐。可乐里倒映出前排座位的虚影。看着，看着，渐渐地，我发现可乐里的影像发生了变化。一只白骨森森的鬼手搭上前排座位的椅背。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骷髅头露了出来。

说那是骷髅头并不确切。它的右半边还挂着一些筋肉。眼眶里仍有眼珠，只是其中一只好像快要落了下来。隐约露出头盖骨的头上几缕残余的头发伏在脑壳上。

失去外皮的保护，裸露在外的牙齿一直裂开至耳际，让人感觉它仿佛是在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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