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上摩托车,元武便问:“元朗你这个人有趣的,和张神仙聊了这么久?”
按捺不住心里的困惑,我凑近元武的耳朵,一五一十的将见到王副主任的事和他说了……
刚到家,看见二叔已经在门口等候。印象中的二叔既亲切又威严,一张国字脸总是笑意盈盈,乌黑的头发总是保持着三七分的形状——有时甚至错觉,难道二叔睡觉时也是这个发型么?呵呵,可是再瞅一眼二叔那笔挺的T恤、笔挺的西裤,我绝不敢再放肆,惟有恭恭敬敬、服服帖帖。
可是,今天二叔似乎心事重重,还没等元武的摩托车停稳当,便吩咐:“元朗,你先进来。元武!去街上把你哥接来。”
随二叔进的门来,便听二叔说道:“先坐下,二叔给你泡茶!”
有些受宠若惊,我急火火地回道:“二叔,怎能叫你泡呢?我自己来,自己来……”
二叔头也不回,打断了我的话:“你先坐着,二叔有话问你!”
“哦?”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捡了一张竹椅坐下。
“坐那么远干吗?坐到桌子边来!”二叔端着茶杯转过身来,发现我坐在角落里,“来!二叔有几件正事要问你!”
二叔这么一说,我越发惶恐了,赶紧地靠近八仙桌坐下。
“元朗啊!今年三十五了吧?”
“嗯?是的!”
“哎,什么时候成家呀?不小了!”二叔叹了一声,眼里充满了慈爱,突然,他话锋一转,说道:“徐子山家的儿媳妇生了一个儿子,是你的种吧?”
“二叔……我……我……”
“元朗,这事体是真是假我不管,也不怪你!”二叔一字一顿,手指在桌上扣得“笃笃”作响,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孽债呀!元朗,你闯下的祸不小啊!”
“二叔!”我想要辩解。
二叔右掌一摆制止了我,接着说:“知道吗?端午节沉船、国庆节被打都不是偶然发生的,有人在向你、向我们家寻仇啊!”
“徐子山!”我“嚯”地站起来,咬着牙齿说道。
“哼!不管徐子山还是徐庆民,晓得就好!这般大声做什么?”二叔双眉一竖,瞪了我一眼,接着又温和地说道:“文件下来了,今年年底徐子山和我都要退休了。可是,你还年轻,元官、元武的事业也刚刚起头,我担心的是你们呀!”
哦,一桩桩事体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浮现:船沉了,人被打了,哑巴叔被拘留了……
“急也不用急,你终归是我徐金根的侄儿。”看着我怅然若失的模样,二叔的语气和善了许多,他看了看手表,又说:“元官、元武就要回来,你们年轻人好好核计核计!”
……
“阿爸!阿爸!乡政府里好像地震嘞!”元武的脚还没有踏进门,就咋咋呼地叫了进来。
“元武!你四十年都活在狗身上了?不晓得轻重!”二叔眼睛一瞪,骂道。
元武被二叔一吓,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乖乖坐下。
“阿爸,你要拿个主意了……”元官夹了一个公文包也急急地走进屋来,看见我也坐着,硬生生吞回了半句话。
“哼!元朗不是外人,家里的有些事体他迟早要晓得。”二叔看了我一眼,又道:“我刚刚把过去几桩坏事体都跟他说了,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世面了,你们三兄弟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嗯……”元官若有所思,答应着也坐了下来。
我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也只好勉强坐着。
“阿爸,刚刚王副主任找过我了,他说要推荐我到工业办公室当副主任!”元官看着二叔的脸,小心翼翼地说。
“哈哈哈!大树一倒,妖魔鬼怪都跳出来了。这种下作呸也出洞了!”
“阿爸,人往高处走。我觉得王副主任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元官看看二叔没有作声,继续说:“你不是经常跟我说,进可以退,退是为了更好的进。虽然王副主任不是个东西,但我们不怕他,你手里不是捏着他的把柄么?”
“阿爸,元朗刚刚在张神仙那里见到了王副主任,听起来就是为了这桩事体。”元武插了一句。
“回家之前,我在张师……哦,张神仙那里碰到的。是你们办公室小李领过去的,不过王副主任没有看到我!”不知怎么的,我还是加了一个“不过”。
“求神仙拜菩萨……各路妖怪都开始活泛了……”沉吟半晌,二叔忽然面朝我问道:“元朗,这桩事体你怎么看?”
“我?这种事体我不懂得,元官当副主任么总是……总是好事体……”
“哼!元朗,狗尾巴草是好当的,墙头草可做不得。你们三兄弟现在要捆在一根绳上!”二叔站起来,给我茶杯里添了一点水,“今天我们这么大的事体也没有瞒过你,就是因为没有把你当外人。跟你说吧,原来我想为元武买一艘三百吨的铁船。现在石矿形式越来越好,水泥船迟早要淘汰。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帮帮忙、入入股!元官呢?我原本考虑让他管管后勤,弄个办公室主任当当。现在看起来,方向要转转了。”
“嗯,做也做了么,干脆做大一点,几个副乡长不是也有把柄在父亲……”元武又插话。
“去去去,到后头看看,你母亲的菜有没有烧好!”二叔打断了元武,不耐烦地说。
把柄?我的背脊又是一阵凉飕飕,莫不是二叔手里也有一个像张神仙一样的笔记本吧?
“元朗啊!二叔需要你帮个忙,请何局长出来吃一顿饭。”
“叫我请何局长?我算什么……”
“呵呵,不用你请客,我跟阿爸会招待的。现在是乡里人事浮动的要紧关头,阿爸出面不方便!”元官比划着说道。
哦,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乱糟糟的脑袋似乎理出了一点头绪……
“好好好!菜好了。元朗,先吃饭、先吃饭,边吃边说!”
“元武啊!到楼上把阿爸那两瓶珍藏的好酒拿下来!”
“元朗,糊里糊涂过日子不行嘞!自己好好想想,计划计划。”趁着收拾桌椅碗筷的间隙,元武跟我小声嘀咕着,末了,还说了一句:“张神仙,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自己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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