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奖 第九章 誓言

如果一个人受到的打击太大，是会有几率出现失聪、失明、失语甚至是失忆的状态的。通常这种病属于心里上的疾病，医学上用药物无法彻底根治，唯一的解决途径，似乎只有靠患者自己恢复。

依照目前林虎儿的情况，只有尽量平缓她无法压抑的悲伤情绪，等她心绪稍稍安宁后，或许就能恢复过来，开口说话。

老迈的朱老汉背着林旺的遗体，一步一步地向着悬崖走去，朱小白一边看护着父亲，一边好言安慰着近乎处于疯癫状态的虎妞。

“人死不能复生，虎妞，你别太伤心了。”

对于如何劝慰女人，朱小白向来是一窍不通，但是眼下形式危急，为了能尽快地让虎妞从丧父之痛中安定下来，恢复言语，朱小白该说的不该说的，如同倒豆子一般，将它们全部讲了出来。

“虎妞，以后我们家就是你的家，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们会照顾你一辈子的。”能说出此话来，连朱小白自己都大吃了一惊，是自己的脑子出现问题了么，这番话，至自己的女友宋伊人于何地呢！

不管了，天高皇帝远，目前情况，虎妞要紧。朱小白干脆心一横，把这些年被迫陪着宋伊人看爱情连续剧学来的肉麻话，全部霹雳拍啦地对着林虎儿说了出来。

“虎妞，你别急，林叔叔不在了，还有我呢，等过两天，小白哥带你回深圳。”

对自己说的前半句，朱小白相当满意，说“林叔叔不在了”，而不说“你爸不在了”，充分淡化了虎妞脑海中，林旺已经不在人世的讯息。

但这后半句说得，朱小白简直就要跳起来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了。

带林虎儿回深圳？到时候，她住在哪里？宋伊人那又如何交代？再说了，深圳那个大染缸，各色人等，人口那么复杂，适合山里成长的虎妞么……

对着林虎儿，每说一句话，朱小白都暗自懊恼，不过虎妞的情绪却渐渐稳定下来，这说明，朱小白说的这些话，虎妞是有听进去的。

“完蛋了，淑女要变成泼妇了”。想到宋伊人，朱小白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死命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痛感随即传来，疼痛中，朱小白稍微清醒了一些。此时，背着林旺遗体走了大半路的朱老汉，体力显然透支了，朱小白慌忙过去，将林旺背在自己身上。

林虎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却仍然……片言不语。她紧紧地跟在朱小白身边，用手牵住父亲垂下来的手。

十几分钟后，三人带着林旺，回到了悬崖底下。

现场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与朱小白背着林旺离去之时一模一样，朱老汉从悬崖顶上返回时，甚至都没有带回来任何东西，其实，得知事发后，朱老汉与儿子的反应一样，也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什么也没管，就从山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下来之后，拽着林虎儿就去追赶朱小白。

朱老汉从儿子身上接下林旺，小心翼翼地将之平放在一丛青草上面，林旺生前扔下来的割枪，被深深地扎在了崖下的土里，朱小白将割枪拔了出来，在林旺的陨落之地，给其挖起墓坑来。

情绪趋于稳定的虎妞，双膝跪在父亲的遗体旁，没有流眼泪，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

“丫头，不管你答不答应，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朱老汉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咱的闺女。”一路保持静默的朱老汉，望着虎妞孤单无助的背影，终于开口，满是疼爱地说道。

父亲对虎妞说的话，让一旁的朱小白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担忧的事情似乎将要发生了。

与父亲亲如兄弟的林旺叔叔离世，留下孤苦无依的虎妞，而虎妞与自己又连带着一层青梅竹马的关系，倘若是自己处在父亲的境况中，也会自作主张，包办了这桩婚姻大事吧。

看来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可惜……

如果自己单身，在深圳没有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女友宋伊人，就算是父亲不说，自己也会主动提出来与虎妞结婚，照顾她一生一世。

“林叔叔，小白真的要对不起你了，愿你的在天之灵，保佑虎儿早日找个好人家吧。”

在心里对着林旺，说出了这一番话，朱小白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毕竟他跟虎儿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而且他常年在外，虎儿又不曾出去过，他跟虎儿，说起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日渐西斜，山里面也渐渐冷了起来，朱家父子俩忙活了大半天，一个一米深，两米长的墓坑，终于挖了出来。

在林虎儿的注视下，朱小白与父亲将林旺的遗体安放在了墓坑里。林旺生前使用过的采蜜物件，绳索、竹篮、割枪……，作为随葬品，也被放在了他的身旁。

三人最后观瞻了一下林旺的遗容，就开始往墓坑里填土，由于没有填土的工具，三人只能用手把一捧一捧的土往下撒。

此时的虎妞仍旧未曾发声，哪怕是哽咽一下，这让朱小白的心无比沉重，怀疑虎妞是不是真的哑掉了。

天擦黑时，墓坑终于填埋完成。虎儿从包里掏出用剩下的线香与蜡烛，在父亲的坟前，一一点燃。

“爸，你留下来看着虎妞，我去崖顶拿蜜。”对于林叔叔用生命才采摘下来的几桶珍贵的野蜂蜜，朱小白觉得更要倍加珍惜。未等父亲回应，朱小白的脚下已经行起了太一行九宫步。

望着跪在墓前，焚香燃纸的虎妞，朱老汉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林旺的死，全是因为自己想出的什么鬼主意！若是自己没有假装断腿的计划，与林旺上山的将会是朱小白，小伙子年青力壮，脚程又好，最后根本就不会出现需要林旺亲自带蜜下崖的情况。

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站在林旺的墓前，朱老汉狠狠地在心里许下誓言。

“老弟，亲家公，累了大半辈子了，在九泉之下，你就好好安歇吧，虎儿交给我，请你放心，我答应你，朱家唯一的儿媳妇，一定会是你的女儿。”

四桶蜜，朱小白每只手各两桶，一次性的就把它们从崖顶上带了下来。暮色四合，天色将晚，远方青黛颜色的天宇闪现出点点星光。

“老弟，我和虎儿小白，该回家了。我们会常常来看你的。”

朱老汉满含热泪与林旺道别，同时拉起了跪了良久的虎妞，搀扶着双腿已近麻木的她，慢慢地走向了回家的路途。

归家的行李，朱小白大包大揽了下来，其实也就是四桶蜜而已，大部分物件已经都随着林旺埋在了土里，而那条蛇，出事之后，也被虎妞放生了。

凉凉的夜风，徐徐吹来，带给人一丝冷冷的感觉，山上的昆虫，啾啾地叫着，让这样的夜晚显得静谧有加。

归家的山路，被早早升起来的月光照得一片雪白，望着天空又圆又大，恍若近在眼前的月亮，朱小白才记起，今夜是中秋团圆之夜啊！

……

深圳的中秋之夜，远远不同于山沟里，高楼大厦间霓虹绚烂，大部分人都发觉不了圆月的存在。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宋伊人的手机上仍然没有朱小白的讯息传来，答应中秋节回深圳与自己团圆的男友终是没有出现。

盯着灰暗的手机屏幕，宋伊人忍不住地在心里发狂。她不知道，她远在故乡的小白猪，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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