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稻禾 八、小村故事（1）

寒假快结束前，我们五个人凑齐了，约了一起去唱KTV，市府广场附近有一家位置比较偏的KTV，晚上12点时候包夜到早上五点很便宜。唱到夜里快一点的时候，打牌，输了的人要去和前台的女孩说“我喜欢你”，磊子如愿输了，跑去和女孩说，那女孩抬手就要扇磊子，又松下来拍了拍磊子的脸。

后来唱不动了，大家都躺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每个人都失声了。

磊子要和前台女孩说：昨晚是和我们打赌开玩笑的。可是讲出来是没声音的。

那女孩要磊子到跟前,又是一个使劲的抬手，到磊子脸上轻轻拍了拍。那女孩说：怎么不躲啊。磊子说：是我的不对。磊子要走，那女孩喊磊子把手机拿出来，给磊子输了她的号码。这个凶狠的女孩叫罗砚。

小村故事（1）

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冬天我就再没有冻过手。但我记得有年秋天，妈用芝麻叶给我搓过手背，听人说的土方，搓了冬天不冻手。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过年前，石子路边的老坟摊因为修水泥路，要被迁走了。

挖坟之前要放爆竹，烧纸钱，挖坟的人都是村子里年岁比较大的，辈分比较高的。老人们说，年轻人不要往里看，身体阳气不够的人，会不吉利。

坟比较多，迁坟持续了一个多礼拜。

大东路过，跑进去，老头们一直喊他叫他走远点，不要伸头，大东不听，谁也拦不住，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伸头往里看。回来和我们说什么也没看到，都是腐烂的木头，还看到一块黑布。大东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大东奶奶站在他们家附近的巷子口喊：我大东哎，我大东哎，天黑了，回来了，我大东哎，天黑了，回来了。。。大东烧了两天才好。

后来，我们问他吃药没有，他说肯定吃药了，不然你们真以为是。。。说一半不说了。然后岔开话题要讲别的。

然后过年里面，村里面说，我们这边要拆迁了，很快就要来测量。老人们不信，说机场还在。

那个时候过年的爆竹声整个正月一直不断，声音特别响，感觉门都在震，醒了就躺在床上听爆竹声。年二十三、大年三十、大年初一、初三、十五每天早上开门和晚上关门都要放爆竹，整个村子里都飘着爆竹的味道。

有年大年初一晚上，爸放万家乐的烟花，结果烟花的冲力把烟花冲倒了，正对着堂屋（农村里客厅的房间，大门一开的房间就叫堂屋）射了起来，我们一家人四散跑开，直到它放完，还好那时候农村的堂屋都是敞亮的，只摆一张四方大桌，四条板凳，没有易燃物。

在我上班以前，从小到大那些年都是爸放的。如果爆竹一次性炸完，他就会很高兴，如果没有炸完，再点一次，他就会不高兴，觉的不吉利。如果某家的儿子开始过年放爆竹，基本上也说明这家男孩真正意义上长大成人了。

然后大年一过，还在正月，好几家就开始盖房子。

村长老徐带着人上门去劝，可人一走，又干了起来。

然后一看这架势，估计是真要拆迁了，于是干的人又多了。

老徐眼看光靠几个村干部，是顶不住了。向镇里汇报要增援，镇里派了人上门劝说，不听劝的，派出所就要上门了。老徐上衣棉衣里揣了个水杯，在村子里转悠，杯盖子没拧紧，水流了上衣滴水。老徐路过我家天已经黑了。

稻稻，回来了。

回来了。徐叔。

我爸看到了，叫他晚上在我家吃饭，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是很客气的，到了晚饭，谁家有一口，都叫，有时候谁家做了好吃的还会互相送一点。

吃了没一会徐婶就来了。说打老徐电话不接，问人才知道在我家。

徐婶身体不好，精瘦精瘦的，走路时候老掐着腰，可是管老徐很严，别看她瘦，嗓门不小。

我们叫她一起吃，她不愿意背着手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徐婶在村东头，场地上骂人。仔细一听是骂文生妈，说文生妈不要脸。

文生哥哥坐在门口，乐呵呵的瞅着徐婶。文生哥是个痴呆，已经三十多了，容貌像十几岁，从小就是这样，每天坐大门口。

徐婶越骂越起劲，往文生家这边走。很多妇女都去劝。

你们不知道，那个不要脸的，昨晚看我家老徐喝多了，就拉他往家去，不要脸，要不是被人看到了。。。。我都没脸讲哦。。。

文生哥看人多，急躁了起来，站起来在门口走来走去。不一会捡起地上一块土块，就往人多的地方砸，人立马散开了，文生哥嘴里讲着什么，自言自语，表情有些狰狞，拿着土块，追着徐婶。

整个正月，徐婶找老徐都不敢从文生家门口走，绕到前面的水塘边走。

文生家也开始加盖二层了。老徐要去阻止，徐婶不给去。老徐叫村里其他干部去阻止，都没有劝下来。老徐在家干着急，就要冲出门去，徐婶坐地上就哭，老徐没有理她。

老徐去现场也没劝下来，还和文生他爸吵了起来，文生爸把老徐头打破了。

事情变成了镇里的典型。义镇派出所把文生爸抓了起来。

老徐住在义镇医院。

冬天晚上的风像刀子一样，一道一道的，石子路还没修好，大叶柳也挖了，一点风挡不住，感觉风更大了。文生妈带着文生，绳子拴着文生哥的一个胳膊，怕文生哥瞎跑。文生妈还拎着一篮子土鸡蛋。三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细细长长。

三个人一路走到义镇医院。

后来老徐没有追究文生爸，第二天就放了。

文生家的房子没有再盖了，一直到拆迁前都没有动。

徐婶后来身体更不好了，看到她比以前更瘦了，而且更少出门了。老徐似乎是高血压，以后我每次看到他脸都是血红血红的。

他每次看到我都说稻稻，你要早出来工作挣钱，孝敬你爸妈啊。

老徐是个好人，在我很小的时候，还帮助过我家。

很快村子里就有人来测量了。

但是迟迟没有了下文。

爸说我爷爷就是老村长，爷爷很早就培养了老徐。我没见过爷爷。

妈说我刚出生不久，爷爷就去世了，也没有照片，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爸说爷爷很有威信，村子里没有人说他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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