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地游魂 阴人洞

大斧旋转着向蒙多福兴和燃着直目僧人他们灵魂的火焰飞去。，发出霍霍霍霍的声音。

蒙多福兴没有转身，或者他根本来不及转身。

他只来得及用那把小小的扇子把火焰往怀里移动了一点，做了一个宁死也要保证火焰烧净几个恶灵的决定。

那把斧子旋转成了一个磨盘。

咔嚓了一声，当真一下子就砍下了夜郎王爷蒙多福兴的头颅。

宣花斧当琅琅落地，石板铺成点地面上溅起了火光。那个头颅咚咚地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子，所有在场人的脑袋里嗡嗡想着，莫不大惊失色。

头颅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着。蒙多骨朵的那声拖得长长的“阿爸”，叫得人心里好痛。

地上滚动的着的头颅眼睛却依旧明亮着，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的样子。

没了头颅的蒙多福兴身子依然还在护着那团火焰。

那火团里，金蟾哇哇的鬼叫渐渐熄灭，火焰在越变越小，慢慢成灰。

没有头颅的颈子上是碗大一个疤，奇怪的是这个碗大的疤上没有血，地上的那颗头颅也没有血，一滴血点也没有。

“阿爸！”蒙多骨朵一声又一声地叫。

头颅落地了的蒙多福兴等到燃烧着直目僧人他们灵魂的火焰自动熄灭了，成了一小点儿灰烬后，那双手却在抖抖索索地向地上摸索，那边的头颅眼睛眨巴眨巴，也在竭力往那双手里面滚。

大家都惊呆着，一动不动。

蒙多福兴的手摸着了头颅，两只手把头颅举起，转动，对准了按在了自己的颈子上。

还是有些不对，于是头颅在颈子上自动跳跃着，找准了原来的位置。

找准了，对齐了，那个刚刚合拢的头颅就开始问话：“头没了。我还是人吗？”

“当然是人！”蒙多骨朵赶紧回答，“我阿爸能让头颅自动合上，简直就是神人！”

“是人！”夜郎王爷家门前的院子外，响起雷鸣一样的好喊声，“我们王爷简直就是神人！”

蒙多福兴接着站起了身，慢慢放开了按住脑袋的那只手，然后把脖子摇了一摇，再摇了又摇。

众人看着这个王爷，王爷的脑袋也跟着摆动，好像从来就在脖子上面安放着的一般。他的颈子上，先前的一条红线在渐渐消失。

“王爷！”司马相如从发呆中醒来，向蒙多福兴行礼。

“王爷！”陈立，李录，还有卓春和卓秋他们也从发呆中醒来，向蒙多福兴行礼。

“呵呵，我说过，司马先生你们能挡住这几个身毒和尚，我就给你们下跪的！”蒙多福兴走到院子里后当真跪下了。

司马相如马上向前几步，把蒙多王爷拉了起来。

“王爷不要折杀了司马相如寿分了！”司马相如说。

这时，蒙多骨朵却把陈立拉了过来，双双给蒙多福兴跪下。

“你们起吧！与其给我下跪，还不如去请一个人来向我提亲，我为你们主持了婚礼后就领你们进夜郎国都，拜见你们的大伯。”蒙多福兴说完，看了看两个年轻人，又转身看了看司马相如，哈哈大笑。

陈立他们又过来给司马相如行礼。不用说，他们要请的媒人就是这个汉家中郎将了。

凌志远在司马相如身体里看着这一切，暗暗庆幸着自己的死亡。

“陈立他们可能又要借机向司马相如劝酒了，”凌志远还是在感慨地想，“他们还会不会继续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除掉这个得罪了钩弋夫人的中郎将！”

日子过得很快，几天后，夜郎北方大城通往夜郎中心大城的道路上，一行人又出发了。

石板铺就的所谓五尺道其实还没有一个人向两边伸直两只胳膊那么宽。弯弯曲曲，起起伏伏，在大山深处时隐时现。

四周嘉木葱茏。

骑马在前的是蒙多福兴，接着是司马相如和他的几个随从。蒙多福兴的女儿和陈立骈马而行，他们的后面，是几个彝族人跟班。

陈立现在是彝族人打扮。蒙多骨朵的装束也与过去不同了，脸上红扑扑，看来她已经完成了从姑娘到女人的华丽转身。

“前面不远就是阴人洞了，大家小心翼翼走自己走路，千万不能说出一句话来！”蒙多福兴突然吩咐说。

“王爷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过若干遍了，我们都记得！”他的跟班里有人回答。

“阴人洞？”陈立问蒙多骨朵。

“顾名思义，洞里面全是阴间的人，也就是死人？”蒙多骨朵回答。

大家沉默着，一路向前。

再转过一道山丫，大家就看见了一片白色悬崖，一个大大的岩洞在白岩下面张着大口。

石板路向岩洞口里蜿蜒。路旁边，一条小溪也随着那条路向洞中蜿蜒。

蒙多福兴让大家停下来，都下了马，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布片包裹了马蹄，一个个检查好了，再叫大家继续前行。

已经是四月初上的天气，有些炎热了，但一到洞口就觉得寒气刺骨。

进入岩洞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一边的出口。

洞很宽，里面昏昏暗暗。

小溪那边的岸上发出淡蓝的光。隐隐约约有人在劳作：有的在推磨，那磨盘不紧不慢地悠悠地旋转，嗡嗡翁地唱着苦难的歌谣；有人在舂碓，碓杆也在不紧不慢或上或下，橐橐槖像给推磨的声音伴奏一般。溪水旁边，挑水的，洗衣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溪水淙淙地向那边的洞口流着，缠缠绵绵，幽幽怨怨。

进入洞里的人都没有说话。

凌志远似乎感受到，就是司马相如背脊也在发凉，身子有些抖抖索索。

这个来自两千多年后的魂魄再看了看那边那些古老的劳动，开始觉得那些劳作的人很奇怪。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些人的脸，那些脸是那么白，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的身子，那些身子是那么瘦，瘦骨嶙峋，简直就是宽宽的衣服里面包裹着一具骨架。

是的，骨架。

凌志远警觉起来，那些捧着磨杆的手，踩着碓杆的脚，还有伸进水里洗衣的胳膊，真真切切，分分明明就是一具具的骨架。

骨架上面的脸其实也没有肉，只不过是空洞洞的七窍上被人蒙上去了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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