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传说 第四章：二子爹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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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二子爹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他早就听人说：苍龙洞神秘的灯火，一般凡夫肉胎是瞅不见的。倘若有人瞅见要么是这人通了神，要么就是点低。如今，爷俩不光瞅见了神秘的灯火，而且儿子还瞅见了苍龙爷，这……这……二子爹心里一阵阵颤痛。脑子里一片空白。

“爹，你这是咋啦？”二子费了好大劲才把爹从地上拽了起来。

“二啊，”二子爹拍打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真的。”二子点点头，“爹，苍龙爷长得……”

“二啊，打住。这可不是闹的玩的。”二子爹伸手想捂儿子的嘴，可儿子长得比他高半头，又是个大活人。“苍龙爷可说不得。”

“爹，俺说的都是真的。”二子正在兴头上，“苍龙爷比俺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头戴盔胄，一身黑衣。左手握戟，右手提棒。”二子拉开架势，连说带比划，“跟往年五月十六来咱村游街的苍龙爷一式式[注：1]的。不过，……”二子认识苍龙爷就是在苍龙爷游街时。其实那也就是一尊善男信女凭想像塑造出来的泥塑。而刚才他见到的可是真真的大活人。

“中了，俺的小祖宗。”二子爹越听越害怕。老人们说，瞅见神秘的灯火，要么是通了神，要么就是点低。虽说这话听起来，半斤对八两也是好事孬事各占一半，可二子爹就是个土里刨食，只知道下力气死受的庄稼人，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俗人，通神他想都没想，也不敢想，他怕的就是……

“爹……”二子还有好多话想说。

“咋？臭小子，翅膀硬了？再瞎咧咧，当心老子掴你……”二子爹眼一瞪，顺手摸出了别在腰间的烟袋锅。这烟袋锅是他爹传下来的，据说有些年头了，也算是个老物件了。二子爹活了大半辈子，不讲究吃穿，唯一的奢好就是好抽两口小烟，吃罢饭抽，干活累了也抽，临睡觉前还抽。久而久之，烟袋锅成了他的随身宝贝。当然时间长了，烟袋锅也成了他教训老婆孩子的家法。

“……”二子不敢吱声了。尽管有些年没挨爹的烟袋锅敲打了，但敲打的滋味，他记忆犹新。那玩意瞅着东西不大，敲在脑袋瓜上生疼，弄不好还整个大疙瘩。他可不想找罪受，更不想顶个大包回去让刚过门的新媳妇笑话。

“担上桶，赶紧走！”二子爹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其实他刚才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吓唬吓唬儿子。不错，再早年轻气甚，再加上负担重，他不光打孩子，还打过老婆，可现在，他疼还疼不过来，哪舍得下手。

二子跟在爹后面，眼瞅着离滴谷寺越来越近，心里七上八下，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紧走两步，“爹，俺踅摸着，苍龙爷……”

“你小子，咋了？敢情……”二子爹浑身一哆嗦，话只说了一半，没敢说完。一只手拽着儿子的胳膊，伸出另只手去摸儿子的头。

“爹，俺没事。”二子下意识地躲闪，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他清楚地记得，那年，他出糠[注：2]，发高烧醒过来时，第一眼瞅见的就是爹用手摸着他的脑门。后来，听娘说，当时，村上的郎中都说不中了，可爹不死心，硬是在堂屋地当央的草铺上守了三天三夜。

“别动。让爹瞅瞅。”二子爹拽住儿子，眼睛来回直瞅着儿子的脸，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扑通乱跳。二子的脾性他清楚，跟他一样平常很少说话，可眼下，莫非真是点低，瞅见了不该瞅见的东西，立马遭到了现报。二子爹听老人们讲过，点低的人，瞅见了不该瞅见的东西，就会胡言乱语，而且印堂还会发暗。可瞅了好一阵，天太黑了，啥也没瞅清。

“爹，俺真的没事。不信，你摸摸。”二子嘴上说着，抓起爹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这也是老辈人说的，点低的人阴气重，魂低脉气也低，不光印堂发暗，额头也会冰凉。二子爹摸了好一阵，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长长地出了口气，儿子的头和自个的感觉上没啥大区别。回转身，朝着苍龙洞方向，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嘴里喃喃自语。

“……”二子明白爹的心思，眼睛湿了。

“二啊，听爹一句，一切都过去了。今这事，不想了，也不提了。”二子爹挠挠头，摸了把脸，长出口气，瞅瞅天，“赶紧走，请水去。”头前走了几步，回头瞅瞅儿子，苦笑道，“臭小子，爹都是为你好。咱老牛家这一股可就靠你了。”二子爹仰天长叹，“打锅牛不能断了后啊！”

“爹，看你又说这……”二子很小就听爷爷访古。打锅牛的传说，他倒背如流。

他们家是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过来的移民，而且还是民间传说中的“打锅牛”的后代。虽说爷爷也弄不清楚老祖宗到底是老大，还是老四，但每年过年祭祖，爷爷都会把藏在板箱里的那小块铁锅片摆在供桌上和祖宗牌位一起供奉。

“傻小子，无后为大啊！”二子爹喃喃自语。他平常不爱多说话，心事都憋在肚里。眼瞅着儿子成了亲，他最大的想头就是二子能给家里生个一男半女，延续香火。他是打锅牛的后人，可牛氏家族他家这一股不知咋地人丁一直不旺。往前数，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是辈辈单传，一直到他这辈，本来二子还有个哥，可惜三年前，跟人上洛阳做买卖，一走没了音信。

“……”二子没吱声。

“唉！要是你哥在，就……”二子爹身子又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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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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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式式：青州方言。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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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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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糠：青州方言。生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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