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建军,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祖上也曾风光过,不过到了我祖父这一代,就是破落户了。
我小的时候,我祖父经常拿出一本书,跟我讲如何分金定穴,开棺摸宝,进入墓里后,在东南角点一支蜡烛,灯灭不摸金。
我祖父告诉我,摸金校尉是有传承的,到了你这一代,已经传了九十三代,你是摸金校尉的传人。
关于盗墓有很多的规矩。
不过子时不倒斗,鸡鸣灯灭不摸金。
定穴的时候,也有一套口诀: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我祖父也经常把一些稀奇古怪的家把什拿出来,什么摸金符,捆尸锁,镇墓符,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也时常跟我聊摸金校尉的故事,摸金校尉最风光的时候,还是三国的时候,曹操为了补充军队粮饷,特意建立了一支兵马,专门负责盗墓,而这支兵马由摸金校尉统领,摸金校尉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官职!
我从小耳读目染,对于古玩古董,十分感兴趣,后来初中毕业,我便前往了故宫修复厂做了学徒,这一干,就是十年。
谁知道国企改股,下岗浪潮,第一个就把我排在了沙滩上,铁饭碗到底是没端稳,刚刚当上师父,就下岗了……
当我走出故宫的时候,我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所有人都在变着法的赚钱,而我这份曾经让他们羡慕的铁饭碗,已经不吃香了。
甚至隐隐鄙视。
有出息的人都下海了,没出息的人留厂里。
突然间,我感觉,我仿佛被这个时代给抛弃了,即便我有修复古董,鉴宝的手艺,也并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
在这个浮夸的时代,唯一能够衡量身份的东西,那就是钱包里的钞票。
……
不知道什么时候,儿时的伙伴已经骑上了五羊摩托,招摇过市。
我在故宫修复厂熬了十年,却整天骑着一辆二八车,这差距,让人的心里略显失落与失衡……
在1990年,要是能骑上五羊摩托,那绝对风光。
不成!
我也要成为改革开放的弄潮儿。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我抓不到耗子,抓几只蛐蛐还不成吗?
厂子虽好,但是每天只能赚九块钱,一辆五羊摩托好几千,这得攒到猴年马月?
这次下岗,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八十年代的街头,到处充斥着时代气息,年轻的小伙子穿着蓝布衫,踩着飞鸽牌二八车在大道上飞驰,后座上坐着羞涩的大姑娘,梳着麻花辫子……
有本事的人都穿着牛仔裤,骑着摩托,别人摸一下油箱,都会说一句:“您老儿轻点儿,贵着呢……”
赶着驴车的大爷带着大草帽,驴车停靠在路边,车上铺着麦秸秆,麦秸秆上躺着大西瓜,驴车上戳块牌子。
牌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大兴西瓜,三分钱一斤……”
……
飞鸽二八车……
在八十年代,飞鸽二八车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
娶新媳妇,那需要三转一响……
什么叫三转一响?
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及手表……
有这四样东西,大姑娘就能嫁过来了,缝纫机是大姑娘的,听着收音机里的港台流行音乐,裁裁剪剪,缝缝补补。
八十年代的北京,已经恢复了活力,虽然人们还不是很富,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市场经济已经开始了,人们已经开始在后海大街上练摊,小心翼翼的卖着呢绒袜子白手套,港台歌曲盗版磁带……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拐子来了!
所有小贩顾不上收钱,推起三轮车撒丫子就跑!
这些拐子并不拐,而且跑的贼快……
要是被他们抓到,连三轮车都给你推走。
在首都,北京人总喜欢起外号。
带兜子的摩托车不叫摩托车,叫侉子。
雪糕不叫雪糕,叫冰棍儿,这棍要加儿化音,而且要拉长声音,音调变高,冰gui儿……
城管不叫城管,叫拐子,或者叫戴红箍的……
走路不叫走路,叫腿儿着……
女孩不叫女孩叫大闺妮儿,或者丫头儿——
男孩不叫男孩叫小伙儿或半大小子。
大街上,偶尔也能看见一群时尚男男女女,肩上扛着录音机,录音机里播放着流星歌曲,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引得年长的人们对他们瞪眼,但是他们不为所动,录音机依旧放到最大声。
录音机里的盗版磁带播放出当时最流行的歌曲。
……
正当胡建军琢磨着跟厂子辞职的时候,一个胖子蹬着板车,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胡同。
嘎吱!
胖子用脚后跟一踩前轮的刹车皮子,三轮车顿时转向,皮子烧焦的味道传了出来。
“什么时候能够整辆带冒烟的,这破板车,有损胖爷的身份……”
王胖子,他发小,俩人一堆长大的,一起掏过鸟,一起撒尿和泥,堵过邻居的烟筒,拔过老师的气门芯。
“卧槽,老胡,今天不是跟你吹,要不是颠的快,一准被戴红箍的逮着儿——”
王胖子把双喇叭的三洋录音机拿出来,从一堆盗版磁带里,翻出了一张花里胡哨的磁带,磁带上还贴着变形金刚的贴纸。
这个三洋牌录音机,那可是王胖子的宝贝。
五年前,王胖子买这录音机的时候,花了二百块。
那个时候王胖子一个月才赚二十九块八!
不吃不喝攒了一年,才买了这个录音机。
卡机!
王胖子把磁带塞进了三洋牌录音机里。
录音机里响起了闽南语的《爱拼才会赢》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哪通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
总嘛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
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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