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几人回 第二章 老皇帝龙城归天，宇文霸兵临城下

魏国皇城御极殿内，皇帝、太监、太子、宰相、大将军，五个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许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陛下，微臣斗胆问一句，这密报从何而来？所述内容真实可靠吗？”发问者，正是大将军赵浚，但看他肥硕的身体，根本想象不出他是一个曾经征战沙场的宿将。

魏帝望向他，一字一顿的说：“可……靠..…”

赵浚见魏帝回答的如此坚决，而且并未说明密报来处，便知道关于密报来源，不是他能知晓的，也就不多问了。

根据密报内容，赵浚继续说道：“十年前我们和北汉结下盟约，互不侵犯，各自休养生息。十年间，虽然两国恪守盟约，但我们魏国灾害不断，十年间国力不增反降，而北汉国，在这十年间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其对外征战，也因为横空出世的宇文霸，这个不世出的帅才，而未尝一败，北汉国吞并周边小国，国力大增，此时士气正盛。臣以为，我大魏此时国力不济，而兵士又久疏战阵，校场训练和沙场磨炼毕竟有区别，所以，现在不宜与北汉正面硬碰硬的交战。既然已经知晓了北汉意图，我们不妨派出使节前往北汉，与其谈判，一方面探一探北汉的虚实，做到知己知彼，同时也是拖延一下时间，为可能的战争争取出充分的准备时间；另一方面也了解一下北汉国主发动战事的原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小人从中作梗，如果有，我们向北汉解释清楚就好了，化干戈为玉帛，让战事消于未发。”

“大将军，好大的胆子！”宰相王诚二目圆睁，对着赵浚气冲冲的说道，“还未开战，就自己矮了三分，误会，有什么误会！北汉国主就是想要我大魏的江山，有什么误会！？大将军十年不曾征战，胆子为何越发的小了，还是当年威震边关的骠骑将军吗？刚才你可还说兵士们每日操练，保国无虑，为何此刻又不能一战了？”

“王相国误会我了，我可没说不能一战，也没说要比北汉矮三分，我的意思是咱们国力目前不能支撑长时间的军事行动，所以，如果能不打，尽量就不打！”赵浚急忙辩白道。赵浚心中暗想，宰相突然的发难毫无缘由啊，似乎根本没有听清自己说了什么，什么情况，我哪里得罪他了。

“大将军这是在埋怨我不称职了！好，身为宰相，不能为国家充盈国库，不能为战事积蓄粮草，是我的失职，是我在宰相位上尸位素餐了，那这宰相还请大将军来做吧！”宰相王诚说着把官帽从头上拿下来，往赵浚手里塞，赵浚哪敢接啊，慌不迭的连连后退。

魏帝虚弱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两位权臣的表演，面无表情……

此刻，在旁未曾发一言的太子说话了，“两位柱国，此刻不是怄气的时候，平常你们两个斗气就罢了，今天，可不是时候，父皇叫我们来，是商讨对策的”，说着，太子转过身向魏帝深行一礼，道：“不知父皇有什么谕示臣等的？”

魏帝看着太子，强提一口气，说道：“朕……朕还不曾有什么要谕示的……太子有何对策……不妨说说……”

太子向魏帝又施一礼，道：“那儿臣就说说我的想法，北汉国十年来不断壮大，国主野心不断膨胀，已经有了称霸之心，这次北汉兴兵而来，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而且是志在必得，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北汉此次的进军，外交使者去了，恐怕无法完成任务，而且是有去无回。

儿臣以为，北汉此次进军，无外乎两种选择，一则速战，集中兵力，猛攻强关，各个击破，直达龙城，这种作战方法速度快，但是对北汉来说，伤亡可能会很大；一则就是围城消耗了，这对北汉来说，伤亡会更少。北汉料定，面对围城，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必然会不断的增派援军和粮草，而北汉围城也必会有一阙，给我们留下士兵和物资的通路，我想在这个通路上，兵好过，粮难保。我们若是不增不派不驰援，而让守城官兵死守，北汉军则会转用第一种猛攻之法快速夺城。

北汉知道我们物资匮乏，不能久战，必然采用围城消耗策略，等到我大魏国力衰竭，战力重耗，溃败也就在一瞬间了，而北汉不仅保证了兵力的最小损耗，还白得了我大魏的江山。

所以，儿臣以为，以目前大魏的国力来看，无论北汉采取何种战略，我们都当以速战，集中优势兵力，一战而定，方有机会变被动为主动，拒敌于国门之外。”

皇帝听罢，勉强的点了点头，以示赞同，随后把目光投向了大将军赵浚。因为这番论述，原本应该出自赵将军之口。

赵浚见皇帝望向他，连忙说道：“太子方才的分析的很有道理，讲解的也很细致，这也正是臣方才所思，但微臣要问一下，太子可知，北汉二十万大军何时发兵，欲攻何城？如若不知，我们又该何时集结兵力，到何城驻防？这些若都不知，我们又怎能准确及时的组织大军？况且太子方才所言，似乎我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很难毕其功于一役啊！”

太子一听，顿时愕然，心想：“是啊，等到兵临城下，再集结兵力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太子向赵浚拱了拱手，道：“不知大将军，有何方略，可以保我大魏战胜北汉的二十万大军。”

大将军赵浚闻言，思忖片刻道：“北汉军看似士气正盛，但劳师远征，必是疲惫至极，加之多年征战，恐怕士卒早有了厌战情绪。我军可提前集结，以逸待劳，一鼓作气，击之于无备。而且为保必胜，我们的士卒也要倍于敌人。不过，以目前我全国兵力来看，各地还需驻防，以防前门拒虎，后门入狼，所以微臣以为三十万大军，亦可。只是，眼下唯一的问题是，北汉将在何时，从何处犯境？此事不知，一切皆为空谈。”

御极殿内，又陷入了死寂。

不知是因为殿内的炉火不旺，还是今夜分外的冷，亦或者三位臣子的心底烦凉，总之，他们三个人，都感觉到无尽的寒冷。

许久，魏帝艰难的张开嘴，缓慢的吐出几个字，这几个字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三……月……,永……泰……城！”

说出这几个字后，魏帝又陷入了沉思，他又想起了那个人——白武。

十六年前，白武定边有功，荣归龙城，魏帝与白武在御极殿，有过一次单独的谈话，当时魏帝有意难为白武，便问道：“大魏处于四战之地，四方强敌林立，若各国发兵，会在何时发兵，攻取何地？各国是会联合发兵，还是单独发兵，我们大魏将如何应对？”

这个对话，持续了整整一天，白武在御极殿的沙盘前，推演了所有的可能，而今天的情况，就在其中。魏帝不禁心中暗叹：“白武，大才也！”

众人听到“三月，永泰城”几个字，不禁抬头望向坐在龙椅上的魏帝。

永泰城地处魏汉交接之处，是魏与汉交界的四城之一，与其他三城依傍天险而建不同，永泰城建在了千里平原之上，其身后就是魏地最富饶的河西之地，战略意义不言而喻，永泰城失，则魏地根基尽失。因此，永泰城及其身后各城池修的都高耸坚固，尤其永泰城，堪称列国第一雄关。而魏帝秦昊，还将魏国最精锐的部队都布防在了永泰城，这支部队就是当年随镇边侯白武南征北战，威震四国的“镇边军”——五万步兵金羽军，三万骑兵玄羽军。正是因为镇边军当年横扫千军的威名，所以十年来，无敌国敢来侵犯永泰城。

大家都在思索着，他们难以相信北汉会选择最难啃的骨头，同时，他们也不敢问这个衰老的皇帝，是如何知晓北汉的军事目标，也不清楚这个衰老的皇帝，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部署，但他们确信，北汉要用消耗战的打法，耗死魏国。

是夜，皇帝降旨皇极殿群臣，任命大将军赵浚为镇边元帅，骠骑将军胡宗为先锋，统步兵二十万、骑兵五万，二月启程，驰援永泰城；命宰相王诚统六部，全权负责大军粮草，不可有一日断绝；传令边境各关隘守将，务必守好城池，以防邻国趁机劫掠；同时，派出使节，到各国斡旋，以求各国之中立。

当晚子时，在茫茫夜色中，数十匹快马，从龙城出发，奔向魏国边疆各城和大魏的各个邻国。

正月初七夜，魏帝秦昊病危，独召太子，秘授机宜，说了什么无人知晓，总之，当赵浚、王诚被宣召到皇帝病榻前时，看到的是太子惊魂未定的表情。皇帝究竟和太子说了什么，让他如此惊讶！

魏帝召见赵浚、王诚，当着太子的面，委以辅国重任，要求太子日后重大事情，必须与两位柱国商讨。

之后，魏帝让众人退下，独留太监黄彬在旁伺候更衣，半柱香之后，皇帝寝宫内传来黄彬的哀嚎声：“皇帝驾崩了！”

当众人慌忙进来时，这位陪了魏帝五十年的太监，已经悲伤过度，昏了过去。

正月未出，大魏国全国服丧，一时间，所有的欢乐祥和不见了，全国陷入了无尽的哀伤之中。

而北汉国这面，间谍则在第一时间，向北汉国主宇文觉密报了魏帝离世的消息。

北汉国主宇文觉立刻召一干文臣武将在大殿议事，武将有大将宇文霸，副将曹庸、五军八都尉，文官有宰相上官杰、副宰相王坎和六部尚书。

宇文觉将魏帝死讯告诉群臣，随即众人简单商讨后，认为魏帝死乃千载难逢之机会，攻魏行动可提前展开。

于是，宇文觉下令，北汉军要在二月兵临永泰城。

随后，宇文觉屏退群臣，召北汉情报系统——“密营”统领万千觐见。

宇文觉对万千说：“我北汉朝堂之上有魏的暗探，去给朕查清楚；魏国朝堂的动向，也给朕盯住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报给朕”。

万千答道：“喏，臣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只是还未查实，臣这就抓紧去办，魏国朝堂那面，也请陛下放心。”说罢，施礼退出殿外。

大魏至盛三十三年二月二十，北汉军先锋两万人马兵临永泰城下，永泰城守将冯知己率兵迎战，北汉先锋曹庸三战三捷。

冯知己见三战不胜，只能一方面派人去龙城求援，一方面龟缩在城内防守。冯知己一面组织防守，一面纳闷，镇边军可以说是列国第一强悍的军队了，怎么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还是三战三败？

魏帝死前的判断，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白武已经不在和自己的病亡。白武当年做出的朝堂问对，是基于自己统兵和魏帝健在的基础之上的，任何一者的变化，都会影响来犯者的战略部署和防守者的战略成效，更何况，此时二人均已消亡。

二月二十八，北汉二十万大军全部抵达永泰城。

冯知己站在城头向北汉军瞭望，他不知道北汉来了多少人马，但见旌旗蔽日，胸口顿时如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了一样。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北汉大军，联营结寨，旌旗漫天，一眼望不到边。

军营外，一字排开的拒马架，威风凛凛；军营内，训练有素的士兵往来穿梭，士气高昂，不用问就知道，那是巡逻的兵丁。

军营中间，两杆大旗迎风飘扬，左边大旗上，“北汉”二字分外醒目，右边大旗上，“宇文”两个字更是格外的耀眼。

看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北汉军，冯知己只能祈盼援军，赶紧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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