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誓 第四章：同室操戈

虽然尹缪的情况暂且好转，也只是暂时没了生命危险而已，想要治好却是万万不能的，还是需要看大夫去。并且他的春将暮也需要找人看一下能不能解开。

春将暮的毒性已开始渗透进心血里面了，灵力运转越加滞涩，体内也隐隐传来烫热之感。中春将暮者，只有三年的生命可言，第一年全身灵力皆散，偶有灼烫感，第二年则是经脉断裂，五感皆失，成为废人，第三年则是日日夜夜受着烈火焚身的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的恨他，玉十一罗叹了口气，不再猜想。

而在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小院子里，齐刷刷的二十个黑衣人立在院子里，还有一个青衣剑客翘着二郎腿坐在石桌边喝着小酒，另外一个黑衣人则是按着剑柄站在树下。

江上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江无生，问道：“那个瞎子还活着，你怎么没动手？”

“与你无关。”江无生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剑柄，冰冷的花纹已经描摹了上千遍，他闭着眼连哪一处花纹有所磨损哪一处有所断裂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

“这是你的任务又不是我的，想想回去怎么跟楼主交代吧，毕竟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看你被罚的死去活来的，我心里也不好受啊。”江上词抬手又要喝酒，结果已经空了，低声骂道，“无良的商家，就这么一点还要我二两银子！”

江无生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光了，说道：“我想要离开，不想干了。”

“你想什么就是什······”江上词像是脖子被人握住了一样，声音陡然消失，脸也极度的扭曲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离开秋风十二楼。”院子里本来当木桩子的二十个人也齐刷刷的看着他，皆都一副听错了的表情，惊诧的表情中还掺杂着一丝警惕与敌意。

江上词干笑一声，扔下酒壶走到江无生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无生啊，啊不，是大师兄，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要不去休息会儿？我看你最近一脸疲累，需不需要看看大夫补补身体？”

“我受够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仅仅为了一个委托就让别人失去生命的生活。”江无生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像是要从里面找出来某些东西，但是江上词的眼睛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那个瞎子跟你说什么了？还是那个瞎子是尊佛让你顿时开悟要放下屠刀了？”江上词烦躁的抓着自己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打消这个念头。

秋风十二楼的上到楼主下到小厮婢女，哪个不是一生光阴都耗费在哪里？想离开，可以，尸体在十二楼的后湖边上不知道埋了多少。

尤其是他们这一类的，自幼就被十二楼收留，天地间孑然一身，连命都是十二楼的。

“不要喊他瞎子，他有名字，叫玉十一罗。”江无生纠正道，“他也不是佛，是人。”

“行行行，我不管他是人是佛，是妖还是鬼，就问一句，你离开十二楼是不是因为他。”江上词收了不着调的态度后竟是显得有几分凌厉之气来，像是一柄即将要出鞘的宝剑。

“是，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有一个人牺牲了双眼来向他人保证我不会做个恶人。”江无生在他身上转悠了一圈目光，一字一顿道，“你敢杀他，我就敢杀你。”

“你要杀我？”江上词瞬间就瞪大了双眼，指着江无生的鼻子骂道，“他废了一双眼，我可是跟你出生入死多少次的师兄弟，你居然说要杀我。”

江上词本来就动了几分杀机，现在更是恨不得拎着剑去砍了那个瞎子。

江无生对上他愤怒的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只是重复道：“谁杀他，我就杀谁，你不行，楼主不行，悬赏任务的那个人也不行。”

江无生话音未落，江上词就觉察到一丝冰凉杀意，未来得及反应，晖魄清亮的剑光就映在了自己的眼中。身体本能的反应过来瞬间向后飘去，同时黄昏雪也落入掌心，挽了一个剑花看着已经疯了的江无生。

江无生一击不中就转头攻向了那二十个黑衣人，二十个黑衣人已经反应过来，几乎在同时兵器在手形成剑阵围困住了江无生。

江无生看着四周变化不停的剑阵，眼中厉色一闪，晖魄光华大盛，剑影纷乱，一阵清脆的碰撞声过后，地面上就多了淋漓的鲜血。

江上词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还是没有插手，这些人并不是来对付玉十一罗的，但是谁让他们听见了刚才的那番话呢？

庭院里面很快就横七竖八倒了很多尸体，而尸体中间，则是杀意愈盛的江无生，垂在身侧的剑还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水。

江上词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干脆就沉着一张脸问道：“你杀他们干嘛？”

既然是要离开，就不该当着众人的面说这话。

“不为什么。”江无生剑指江上词，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一般说道，“出剑。”

“我不跟你打，你要走，行，师弟我陪着你，这样总行了吧，你要是被十二楼杀死了，我还能给你收个尸，反之亦然。”江上词唰的一声收回了剑，伸手去拿酒壶，但是碰到了之后又想起来没有酒，只好一缕剑气摘了一片叶子咬在嘴里。

“不值得。”江无生神色微动，掌中光华一闪，已经没了晖魄的影子。

江上词无奈的摊着手笑笑，说道：“咱们除非拼个你死我活，否则回去扯再高的谎言也会被看破，与其必死无疑，倒不如跟你一块生死逃亡，好歹多活几天。”

江无生似乎在思量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走到江上词身边道：“现在就走吧，这里不安全。”

说完之后就要从江上词身边走过去，却在错身一刹那，杀意临身，江无生几乎在同时就转身格挡，一手握向了刺向心口的剑，但那却是个剑影，抓空的那一瞬间，丹田处传来冰凉之感。

体内灵力及时反扑，同时江无生翻手一掌就要印在对方心口，但是被江上词挡住，两人硬拼一掌，江上词终究是灵力薄弱些许，受伤倒退。

江上词露出来一抹无可奈何又像是怜悯的笑来：“江无生，你真的不适合做个杀手。”

“为什么？”江无生点了几个穴位止住血，看着血挺多的，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你不是说了吗？不值得。师兄弟情谊值多少钱？是能让我锦衣玉食还是让我平安度日？杀了你，楼主自然不会再怀疑我私底下跟你串通。”江上词擦掉嘴边的鲜血，站直了身体，看着江无生依旧是看不出来表情的脸，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就忍不住笑起来。

清朗的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响，趁的这人很有病。

江无生此刻并不觉得愤怒，甚至心里还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来，等江上词笑完之后，才问道：“你笑什么？”

“我是在想那个玉十一罗他怎么就愿意为了你放弃眼睛呢？不对，应该这样问，玉十一罗跟你很熟悉？又不是割肉饲鹰的佛祖，他当真那般善良？”江上词上上下下看着江无生，从记忆里翻找着两人认识的蛛丝马迹，越想越不对劲，江无生除了执行任务就是待在他的西风小楼里，纵然执行任务，也没有遇到过生死绝境需要人救。

江无生这次没有解释，但是也没有出手，两人实力都在伯仲之分，拼个生死很容易，但是江无生现在不想死，也不想江上词死。

江上词约莫着也是觉察到了此点，顿时又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不会还真的被他感动了，立志要做个好人吧，你手上有多少条冤魂自己不清楚吗？”

“别跟着我，也别想着杀我，否则我不介意剑下多一条冤魂。”江无生像是威胁又像是提醒一般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等到了门口，又说道，“你就没有过某天晚上突然睡不着觉吗？”

江上词的笑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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