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姗姗带着一个面部浮肿、蓬头垢面的男人,走进了诊室。
那男的半低着头,一语不发。旁边的姗姗,红着眼。
“请坐。”刘大夫笑着说。建辉应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恨恨地瞪着她。她心里一惊,顿觉不妙。
“姗姗,你先出去一下。咨询结束后,我会叫你。”
她连忙点头,拿着建辉的外套,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诊室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刘瑞和他。
“你是自愿来这里咨询的么?”刘瑞调整着语调和面部表情,尽量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和友好。
建辉猫腰坐在椅子上,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哦,听说你4个多月没睡过觉了,是吗?”
“嗯。”他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显得很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着他了一样。
“如果你愿意配合咨询的话,下面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如果问的问题,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可以不回答,好吗?”尽管刘瑞很客气,一直在和他商量。可对方依旧埋着头,不愿吭声。
“那——下面我们就开始?”她试探着问。
没想到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把头伸到了刘瑞面前,俩人几乎脸贴脸。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瞪着她咆哮:“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要不是我老婆又哭又闹,我怎么会来这么鬼地方?!告诉你,我没病,你想要多少钱就直说,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架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但她毕竟身经百战,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头一次见。她立刻恢复了平静,故意避开他凶狠的目光,不与他对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的坐在那里。
此时,建辉仍然弓着腰,伸着脑袋,保持着吼叫的姿势。医生的反应,让他很是意外。他这才发觉,自己要是再往前伸10厘米,俩人的脸,就贴上了。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突然感到不知所措,马上直起身子,环顾四周,把拳头放在嘴边,尴尬的咳了几声,然后坐下了。
沉默片刻,刘瑞开口了。“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太好,也没有主动咨询的意愿,所以,还是请回吧。”
“额……”没想到这么快就放他走了,对方还这么冷静,他有些意外。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刘瑞,正准备起身。
“对了,你把这个拿回去。”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
“这是上次你老婆来的时候,托我保管的。”她把信封递给了建辉。
这什么东西啊?他一脸疑惑的接过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叠东西,捏着还挺厚实。
这里面会是什么?看到信封开口处的三角形翻盖翘着,他疑惑地打开了翻盖,一边顺着开口往里看,一边去抽里面的东西。
此时,刘瑞起身,拿起窗台的花洒,奔着门口的大花盆走去。在经过建辉身边时,突然,照着他的肩膀,“啪”地拍了一掌。这冷不防的一下,使他浑身一震。
“睡!”刘瑞一声命令,建辉的眼睛就开始迷离。
她附在他的耳边,仿佛是在念咒语,声音犹如一缕漂浮的轻纱,在他的耳边环绕。“放松,完全放松。下面,你的意识将完全开放,聆听我的引导。”这几句话,像有魔力一般,使建辉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
“你现在很舒服,没有烦恼,像一团羽绒,在空中飘。风轻轻一吹,你就松散了。”她从兜里拿出一撮羽绒,在建辉的眼前,慢慢摇晃。最后,轻轻一吹,羽绒就在他的眼前散开。
她轻轻按着建辉的眉心,将他的头,按在了靠背上。
“现在,你的眼皮更加沉重,像被胶粘住了一样,眼皮太黏了,睁不开了。”
建辉半睁着的眼睛,渐渐的闭合成一条缝。
“现在,你的潜意识会更加的开放,完全接受我的指令。”
建辉慢慢闭上了迷离的双眼,身体也跟着垮了下去,信封从手上滑落,散落出一叠白纸。
“你是一团轻柔的羽绒,随着风,在空中飘荡。这时,风卷起一颗小石子,被你包裹起来,于是——你越来越沉,开始,慢慢的下沉,下沉。最后,落到了一扇门前。你发现,你还有很多工作要作,有太多太多的工作要作,多到没有时间睡觉。这时,门被推开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温柔而空灵,像一缕青烟,钻进了他的大脑。
“吴总——吴总——”此时的建辉,仰头靠在椅子上,像说梦话一般,含混不清地回答着刘瑞的问题。
“哦——你看到了你的老板是吗?现在,你在哪里?”
“在吴总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刘瑞轻声问着。
“不是,还有黄总,王姐。”
“你们在办公室里干什么?”
“是他们叫我来的,说是要谈一下技术问题。”
“然后呢?”
“我忘带资料了,我说我回去拿。”
“什么资料?”
“技术参数的打印稿。”
“那拿到了吗?”
“黑了,啊,黑了,黑色,黑色!”情绪原本十分平静的建辉,此刻双眉紧蹙,奋力摇头。嘴里还反复念叨着,“黑色、黑了、黑色!”
这一情况引起了刘瑞的注意,似乎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
“什么黑了?是停电了吗?还是什么?”刘瑞继续追问。
“啊,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开始挣扎,摇头,冒汗。
究竟是什么黑了?刘瑞在脑海里快速地过滤着各种可能性。
黑色,难道是一种比喻,他看到了什么黑暗的勾当?或者谁穿了黑色的衣服?还是天黑了?
“建辉,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天?”
“是上午,是白天。”建辉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全身开始瑟瑟发抖。
“困,好困,黑了,黑——黑——”他慌张的摇着头,脸痛苦的扭曲着,像一张揉皱了的纸,随后又被无形的力量抹平。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痛苦的表情渐渐消退。
难道是睡着了?刘瑞揣测着,按说几个人在开会,不会睡着吧,这不太可能啊?
“现在呢,怎么样了建辉,你遇到了什么事?”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空白,空白。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建辉小声咕哝着,身体渐渐恢复平静。接着,出现了均匀的鼾声,刘瑞愣了几秒,竟有些不知所措。
思忖片刻,她决定结束催眠。“下面,我数到1,你将从梦中醒来,并且,忘记整个催眠过程。只觉得是打了个瞌睡,之后精神饱满。3——2——1——”刘瑞打了个响指,建辉应声睁开双眼,起死回生般,吸了口气,从凳子上坐起。刘瑞拿起地上的花洒,走到窗台前,把花洒放到了墙角。
被唤醒后,他先是莫名其妙的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刘瑞,尴尬的笑着,“哈,不好意思,刚刚——额,刚刚我是不是睡着了?”
“是,我看你实在是太困了,也没叫醒你。”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很长吗?”他挠挠头,显然有点不好意思。
“也就十来分钟吧,怎么样?舒服点了吧?”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恩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建辉尴尬的笑着,“那……”
“我看你没什么病,就是累着了。回去注意休息。”刘瑞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容。
“哦,好,那麻烦你了。”建辉站起身,刚要走,低头看见了脚下的信封和散落了一地的便签纸。
“这个是你的吧,差点让我踩了。”
刘瑞假装看了一眼信封。“哦,是我的便签纸。”接着,若无其事的说:“没事,踩了就踩了。”
“呵呵,还能用。”建辉把信封和便签纸捡起来,捋好,放在了桌上。笑呵呵的出去了。
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姗姗进来了。
“是不是治好啦?”她眼里闪着惊喜的光。“我看他好像很高兴,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刘瑞叹了口气,“没有。”
“不能吧。”姗姗感觉难以置信,“刚才我明明看他轻松了不少,也不那么暴躁了。”
“他现在还在外面吗?”
“没有,他去上班了。”
“哦。”刘瑞点点头。“刚来的时候,他很抵触。我给他做了瞬间催眠。”
“瞬间催眠?”姗姗对这个词很陌生。
“就是在几秒内,迅速催眠。”
“那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你丈夫很奇怪,确实很奇怪,他的这种情况很少见。”
“他怎么了?”她蹙起眉头。
“进入催眠以后,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但是……”刘瑞不知该怎么形容。
“但是什么?”她急切的问。
“给他催眠的时候,我发现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刘瑞蹙着眉。“催眠的时候,他一直说黑、黑色、困、空白,我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我们这有规定,每次催眠,必须录像。一会我把视频资料传给你。”
姗姗好像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她咕哝着,“黑?困?空白?这怎么那么像睡觉?”
刘瑞抿着嘴。“后来他还打鼾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我以为催眠失败了,他在抵抗,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确实被催眠了。所以说很怪。我也怀疑他形容的是自己睡着了。但是——心理创伤是不太可能在睡眠或做梦的时候发生的。这很矛盾。所以,暂时还下不了结论。”
“啊,那怎么办?”
刘瑞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到了医生的宣判,她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啜泣起来。
中秋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9月15日到9月17日)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