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鬼事 第二章、管家追凶

“小郎中死了！”

“妙手郎中亡故了！”

“正德郎中上天了！”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流着眼泪互相转告着这个噩耗。长年卧病在床的病人们闻讯都号啕大哭着：

“阎王爷啊！你瞎了眼啦！你抓错人啦！”

“为什么不先把我们抓去呀？没有了先生的照顾，你叫我们往后的日子还怎么活呀?”

竺家大院到处披上了黑纱，前院做成了灵堂。竺子谦的尸体被装殓在棺，灵柩摆放在前面三间堂屋的中央。老郎中夫妇哭得晕了过去，被家人们安排到后院去了。竺子谦的妻子董丽枚和不到三岁的儿子竺光亮，身穿白色孝服，由家中管家李有福的老伴儿和他们的女儿陪同，在灵柩前答谢来宾。

竺子谦家的门槛被前来吊唁的人们踏破了，人们送来的纸钱垒成了山，人们在灵前烧剩的香灰堆成了丘。人们哭着喊着为竺子谦叫魂招魄，那场景真是感天动地，直到黄昏时分人们才肯相互搀扶着离去。

当所有前来吊唁的人都散去以后，李有福隐隐约约看到了门外夜色中站着三个人。可是，一团漆黑之中，只见影子，不见面孔，好像是一男两女，两老一少。在夜幕的包裹下，看上去应该是一家三口。三人无声无息，相互之间也不言语，就这样在门外的夜幕里一动不动的站着，又似乎都悬浮在空中一般。

而李有福提着油灯出门去招呼他们时，三人却忽然间全都不见了踪影。几处寻找不着，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就转身回去。

可李有福脚还没有跨进大门，就见刚才的那三个影子已经现身在竺子谦的灵前。

李有福揉了揉眼睛，想要看个清楚，果真是那三人，全身黑衣飘带，正在灵柩前焚香祝祷，下跪叩拜。

李有福赶忙跨进门来上前答谢。可是，定睛看时，眼前却又空无一人。只感觉耳边刮过一阵冷风，把他手中的灯火吹灭了。而他再转身去看门外时，那三人已经飘然离去。

李有福觉得奇怪，心想：“这三人白天怎么不光明正大的来祭拜，而晚上又鬼鬼祟祟的，也许就是害死我家公子的凶手。”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油灯，出门悄悄地追赶过去。

李有福远远的看着前面那三人并排而行，轻轻飘飘的，好像脚不着地，悬浮在空中，快步如飞。他就加快步伐，紧紧跟上。追了不到五里地，终于赶上了。

他一心要抓住害死公子的凶手，在漆黑的夜里，追了不到五里地，终于追上了那三个不明身份，又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呜呜，呜呜……”

李有福好像听到有小女孩哭泣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有几个在人叽叽咕咕谈话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非常诡异，听起来好像夹杂着颤音，每句话一出口就散落在风中，这让李有福听得很费力，而且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

李有福只感觉老妇人说过不停，似乎在劝说那小女子不要太伤心之类的话。

正在这时，老妇人话未说完，只听到她“呀呀……”一声，突然鬼叫起来，叫声十分恐怖。听得李有福寒毛直竖。

也不知何故，只见老妇人身子一下子被扯成长长的藤蔓一样，老头和小女子两人急忙使劲拽着她的手脚，也没能把她拉回来，反而一起被扯到地底下去了。转眼，三人就这样在李有福面前消失了。

而李有福低头一看，这正是白天发现公子尸体的坟地，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公子躺着的地方，连每根被压倒了的草秆都看得见，还有无数的来现场围观的人们的许多脚印。

李有福肯定，这里就是公子被害的现场，这三个鬼魂就是杀害公子的凶手。可等他再要找证据时，眼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刚才明明白白看到了坟地周围的一切，难道是自己眼睛有问题?他揉了揉眼睛，睁开一看，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他感觉自己刚才看到的全是幻觉，如做梦一般。

李有福练就过一身的武功，而且胆量过人，因此，他一生不信鬼神，这辈子走的夜路不计其数，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妖魔鬼怪。听别人谈论那些天花乱坠的鬼怪故事，他都是乐呵呵地笑着，也从不相信。

而今晚发生的事，却不由他不信了。

“难道世上还真有鬼呀！”李有福在心里念叨着，“我现在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李有福觉得自己头脑非常清醒，他也认出了这是霍家铺霍员外家的坟，当年就是他主持了这一家三口的丧葬大事。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小的里面装着霍员外的独生女绸绸小姐，大的里面合葬了老员外夫妻俩。

李有福现在敢完全肯定，刚才的三个鬼魂，就是这一家三口。自己确实是见到鬼了！因为当年发生在霍家铺的那件往事，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十年来，他始终没有忘记，每次回想起来，仿佛都历历如在眼前。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早饭后，竺子谦对管家李有福说，他今天要到霍家铺去给一个小孩治病。

管家李有福比竺子谦大十多岁。他家祖祖辈辈都在竺家当佣，即使竺家家道衰败时，也不离不弃，竺家从那以后就把他们当一家人，不分主仆。李有福自小喜欢武功，有幸遇到大师指点，练就了一身本领。他还把自己的独生子李孝谦，送到了少林寺、武当山等到处去寻师学武，将来好为竺家看家护院，保护好公子和少爷。

竺子谦从小体质羸弱，一心只管读书写字，不肯外出活动，又不锻炼身体，成年以后还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这也是李有福一心要学武的原因之一。

竺子谦做了郎中以后的前几年，每次出诊都要李有福跟着帮他背药箱。那时，李有福的主要任务就是跟紧公子竺子谦出诊，做好助手，照顾好公子。

那天听公子说要去黄家铺看诊，李有福二话没说，照例背起药箱就跟着公子出了门。

霍家铺是皇家湾最著名的商铺大街，不管是陆路过来的，还是海路上岸的；不管是官商还是民商，总之，南来北往的大小商贩都会来此开铺营业，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生意十分兴隆。

霍家铺有个员外叫霍三江，与弟弟霍四海一起继承祖业，在全国各地开铺经商，主要经营丝绸，也做瓷器和茶叶生意，家业兴旺。

霍员外为了生意，常常在外奔波劳碌，年近半百才得一女，喜不自胜。员外给女儿取名时，翻了多少书籍，请教了多少同僚，也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名字。

就在女儿满月那天，正好孩子的叔叔霍四海从外地进货回来，听说侄女还未取名，便笑着说：

“大哥大嫂怎么忘了?她的姐姐叫‘丝丝’，她自然就叫‘绸绸’啦！”

霍四海所说的“丝丝”，就是他自己的女儿，当时已经十岁多了。

霍三江一听，拍着大腿叫道：“哎呀！我怎么就把我侄女‘丝丝’的名字给忘了。四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对对对，‘绸绸’！就叫这个名字。太妙了！”

“员外真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前来道贺的人赞叹道。

“妙妙妙！真是太妙了。‘丝丝’、‘绸绸’，正好一对姐妹，标志着霍家生意更加兴旺发达了。”

员外夫妇老来得女，认为是上天所赐，自然视若掌上明珠。那时全家上上下下欢欢喜喜自不必说。

话说霍家铺霍员外的女儿霍绸绸渐渐长大，可自小就弱不禁风，而且还胆小如鼠。有一次，差点儿被惊吓而死，全家人不知缘由。

那时绸绸还不到十岁，霍员外外出多时，突然领着一个小女孩回家。丝丝带着绸绸在院子里玩，满心欢喜地去迎接。而正当那女孩跟着员外进到大门里面时，丝丝见她瞬间妖艳无比，心中一惊，再定睛一看，却还是个邋邋遢遢的乞丐模样。而绸绸却看到她那女孩，脚没抬起，就移进了高高的门槛里面，一进门，女孩全身变成了骷髅，绸绸吓得昏死过去。后经全力抢救才苏醒过来。但从此便变得寡言少语，闷闷不乐。此后，她天天与这女孩相见，也没见她有什么怪异模样，就怀疑自己当时可能一时眼花而出现了幻觉，于是也就闭口不谈自己那天见到骷髅的事。

至于这女孩究竟是何来历，后来又会怎样?对霍家人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命运?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便详说，容后文专作介绍。

再回过头来接着讲，竺子谦来到霍家铺员外家看诊。

这年，绸绸正当豆蔻年华，甚是可爱。霍员外夫妇全身心都放在这女儿身上，一切都要围绕她转，把她当着心肝宝贝呵护，即使是天掉下来的大事，也没有照看女儿重要。

可是绸绸不知怎么突然生病，好像得了伤寒，咳嗽了一夜。把霍员外夫妇心疼得不行，一夜没睡，着急上火。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霍员外就火急火燎的叫一家丁赶快去把竺家庄郎中竺子谦请到家里来给他女儿诊治。

竺子谦到了员外家，正要进门，李有福见他家的门槛很高，怕公子摔跤，就搀扶着他跨进大门去。可是，即使这样，公子还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霍家姊妹俩在院子里跟邻居家的小女孩犊妞正玩得开心，一看郎中绊了个踉跄，丝丝见状急忙上前来搀扶，绸绸却看着郎中的狼狈相，哈哈大笑起来。而绸绸这一笑又引起了更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就见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吓得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叫起来，霍员外夫人急得不停地哭泣。

竺子谦急忙上前扶起绸绸，细细查看，发现她得的是急性肺炎，而且病情来势凶猛，必须紧急治疗。

竺子谦没有犹豫，就按常理，满怀信心的给绸绸打了一针消炎药，接着又开了几期中药，向霍员外嘱咐了几句后，就急急忙忙地赶往下一家去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竺子谦和管家李有福到了另一个村子的人家，还没有进到人家屋里，就见霍员外家的一个家丁策马飞奔而来。那家丁一见到郎中，老远就喊道：

“竺先生！竺先生！不好了！我们家二小姐病情加重了。快去救救她。”

霍家家丁话还没说完，他的马就向着竺子谦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迅速弯下腰，一把抓起竺子谦往马背上一放，调转马头就飞奔而去。

李有福感觉事态非常严重。他不由分说，背起药箱就往霍员外家奔跑过去。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霍员外家。

竺子谦还没进门就听到霍家哭声震天。大家见郎中到来，全部跪地，忍住哭泣，满心指望着他能救活二小姐。

竺子谦上前一检查，心中大吃一惊，全身冒出冷汗。他看到霍绸绸全身红疹，如剧毒攻心而亡。由于从未经历过这类事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没有多想别的，也没有查问其他问题，他确定是由药物过敏所导致的严重后果。

竺子谦虽然确定霍绸绸已经死了，可是心有不甘。他首先打了一针强心针，不见效果，紧接着做心脏复苏，人工呼吸，再检查绸绸的脉搏，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跳动，竺子谦便使尽浑身解数，又采取了一切抢救的措施，最后还是是无济于事。

午后时分，李有福把公子的父亲老郎中也接了过来。父子俩又联手忙了一阵。自然结果同样也是无济于事。

到了黄昏时分，两位郎中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宣布霍绸绸已经死亡。

一个早晨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只一针下去，转眼之间说没就没了。这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无法接受。而最不能接受的是老员外夫妇，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昏死了过去。经老郎中竭力抢救，老两口虽然都缓过了气来，但都气息微弱，不省人事。虽然两个郎中日夜守护着调理着，可是还是没能坚持多久，也双双追随女儿绸绸而去了。

霍家大小姐霍丝丝哭得死去活来。丝丝的父母和两个兄弟，都远在外地，一时无法通知，丝丝只顾悲伤，没了主意。幸亏管家常顺子和四个护家家丁在家。常管家立即派出一个家丁，飞马报信去了。

霍家的佣人们一个个愤怒极了，都要求公子郎中竺子谦以命谢罪，其中也有人借机想要闹事，另有图谋。幸好知书达礼的霍丝丝，头脑冷静，聪明过人，当即斥退闹事的佣人，不许为难两位郎中。同时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下台的台阶，她提出了由公子郎中为霍家死去的二老披麻戴孝的要求，并得到了老郎中的同意，大家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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