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道 第三章 白了少年头

程开云将那鱼拍晕，取出小刀，从背部入手，把鱼从头到尾片开，清理出内脏，去除中骨，清洗干净，再于两侧打上花刀。加入葱，姜，盐，少量酒后，放于早已经烧热的石板上。

嗞的一声，淡淡鱼香随着白色的水雾升腾，清风轻拂,散落林间。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一道女子轻柔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程开云心中一惊，急忙转身望去，数米外，一名穿着雪白长裙、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女从树后走了过来。

她长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肌肤胜雪，白里透红，那双大眼睛灵动而有神。

“仙女？”程开云一时之间看呆了，内心深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徒然升起。

“什么仙女？”少女奇怪看着程开云，说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啦？咦，原来你在烤鱼，好香呀。”

黄衣少女看着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烤鱼，眼睛一动不动，再也移不开眼睛。

程开云这时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失礼大为懊恼，连忙说道，“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

“我想吃这个……”少女指着烤鱼，咽了咽口水说道。

“额。”程开云愕然，怔怔说道，“哦，想吃就吃呗。”

少年拿起烤得金黄的青鱼，似浑然不觉烫，不断地翻来翻去。

“现在这鱼太烫了，等稍微凉一点再吃。”

“我不怕烫！”少女摇摇头，“我想吃。”

“额，那好吧。”程开云无奈，把烤鱼递过去，“小心点，真的很烫。”

少女伸手接过烤鱼，道了声谢谢，张开小嘴就开吃，真犹如恶鬼投胎，竟两三下就把一条大青鱼吃完了。

程开云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仙女就是不一样，连吃东西的时候都与众不同，如此豪迈。

“吃饱了吗？”少年问道。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有呢。”

“那我再给烤。”

河中游鱼甚多，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捉了好几条大鱼上来，少女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捉鱼，杀鱼，烤鱼。

“你好厉害，还会这种玩法。”

“玩？”程开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对仙女妹妹来说，这些事情当然是玩了。

少女蹲坐于石板前，呆呆地看着程开云烤鱼。

“马上就好了。”少年微笑着道。

“哎呀。”少女忽然跳了起来，焦急地说道，“我忘记要上晚课啦！”说着，她灵海神光闪现，一把飞剑出现在脚下，托着她飞上了半空。

“下次再来找你玩哦，先走啦！”

“马上好啦，吃完再走！等等，先擦下嘴，你的嘴唇黑啦。”少年站起来喊道，但少女的倩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少年徒然坐下，心中只感到无比的失落。忽然，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都忘记问她名字了！”

……

往日无比喜欢的烤鱼今天吃起来却是味如嚼蜡，无比失落的少年随便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随便收拾一下，朝来路走去。

他现在所居的地方位于一处幽谷当中，几间房屋，却只有他一人居住。平时除了送饭的杂役和一个扫地的老头子，他似乎没见过什么人。

“咦？小子，你怎么又没去修行。说，你是谁的徒弟，竟然如此懒惰！”

那扫地的老头又在他门前扫地了，一看到程开云走来，当即诘问道。

程开云一愣，心道，你一扫地的老人家倒是爱管闲事啊。

“小子刚来仙地，尚未有师傅。”

程开云恭敬地答道。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已经来了三个月了吧，还没有老师？你是哪家举荐来的？”

“小子并非大家族之人，而是由莫仙师带入的。”

“莫仙师？恩，我倒是认识一个姓莫的小子。来来来，让爷爷我看你资质如何。”

老头子说着，忽然一把抓住了程开云的手腕。程开云一惊，别看这老头子年龄大，身手却是不凡，他竟然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其捉在手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果然是仙家之地，随便一个看门扫地的老头子都要比我厉害。

老头子放开程开云，连连摇头。

“你这体质一般啊，不是什么修行的好茄子，留在这个鬼地方可没有什么作为。照我意思啊，你还不如下山去，将来做个将军也好，文官也罢，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至少比这里过得逍遥快活。”

对自己的体质，程开云早已经有心理准备，此时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老头后面这句却让他心中一惊，心想，这扫地的老头怎会如此说话，莫不是来劝我放弃进仙门的？难道进仙门有名额？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就难怪为何如此久都没人搭理我。

“大爷，难道您在这里不快活吗？”程开云不动声息地说道。

“快活？”老头子冷笑一声，“你以为入了仙门，学会了修行就会快活了？我老实告诉你，灵阳洞每年招收数十弟子，数百年来，怎么也存下数百上千人了吧，为何你只见满山干活的杂役弟子，却难以看到一个真正的修行弟子？”

老头子把脑袋伸过来，浑浊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程开云，缓缓说道，“因为，他们都死了，绝大部分都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程开云奇道，生老病死他也见过不少，扫地老头这话怎么能吓得了他。

老头子笑了笑，“你猜？”

“门派争斗？”程开云想了想，说道。

“若非灭门之战，仙门间的争斗又岂会波及那些连蝼蚁都算不上的低级修士。”

“被老虎咬死的。”

“掉厕所里了。”

“想不开的。”

“修为太低老死的。”

“被人抢劫杀了。”……

老头子看着程开云越说越顺，越说越淡然，越说越兴奋，心中不禁勃然大怒，“你小子能不能好好动动你的铁脑袋，你觉得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可能发生吗？”

“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心性，竟能对生死如此淡然。罢了，我就告诉你吧。”

“他们，大部分都是在历练的时候死的。”

“历练而死？既然历练如此危险，为什么仙门不阻止？”

“阻止？”老头子冷笑，“不历练哪来的资源修炼？你莫不是以为就靠这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吧？上古时代尚且都做不到，或许远古之时还可以，现在？修为不继续提高，那就是原地等死！”

“每个人都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天赋无双，可现实是残酷吧，直到死的那一刻，那些人才会明白，自己不过是垫脚石。小子，修行之路，踏血行，你可要想好罗。说不定，你死得比凡人还要早！”

“你知道什么是垫脚石吗？”扫地老头走到旁边的一块小石头边，一脚把它得粉碎，“这就是垫脚石的下场。”

少年笑了笑，看着远处的高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哦，你还会吟诗呀，不错不错。既然如此，那老头子我就等着你来和我做伴啦。”

老头子说完，伸手拍了拍程开云的头，转身走开。

少年弯腰送行，却不知自己头顶的黑发已然变得一片雪白。

“我不会去扫地的。”

他坚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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