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异侠 野人与大侠

“这点小伤还死不了！”火气依然很大，全世界都欠他的。包括这个野人！

女人叹口气：“那又何必！不过是一本荒诞不经的怪书罢了！什么天下无敌都不过骗骗人！”她说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这样的伤，在这些天天拿着菜刀当手机的大侠眼里，比被蚊子叮一口大不了多少。

“你们女人懂得什么！师父虽然厉害，终究女流，胸无大志！就算拿到了，也是白白荒废奇书。可是给我就不一样，我会穷尽一生钻研，日后纵横天下，何尝不是为我门派增光？”

的确，女人带来战争，但她们本身爱好和平。男人则常常带着野心，血流成河后换来和平。结果差不多，过程不一样。这和人生一样一样，穷人苦一辈子然后死，富人享受一辈子，然后，也是死。但显然，没人愿意苦一辈子再死。

“想不到你会这么说师父！一个人野心大了，利欲熏心，是无法堪破上层武学的。你就是得了书也学不成盖世武功，师父清心寡欲，淡泊处世，所以能循序渐进，这才有一身好本事！”

“哼！没有野心，练功有什么用？！一身本事藏在山里最后还不是带进棺材？你不看看天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东西南北，四大派崛起，声名之盛，早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空守着一块牌匾，天下却已换了人间，不说有没有人觊觎这空名，便是这本奇书，又有多少人觊觎。说这些也没用，来吧！”男人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提起剑。长身玉立，看来火气大的人多半都挺帅。

“我真不明白，谁高谁低，有什么要紧？我们隐居深山几千年，向来不为俗事困扰。师兄，你难道忘了我们同门学艺，逍遥自在，大家相亲相爱！”这几句话似乎勾起了男人回忆，他一时无语，但想到自己一身本事，却要终老深山，白白埋没数十年勤学苦练。大丈夫志在四方，现在自己已经拿到了传说中的奇书，这一旦回去，只怕永无出头之日。把心一横，说道：“世道变了！师妹！从前人说话算话，尊贤重义，如今世上的人只为金钱好处，为一己私利，动不动杀人放火设下陷阱。你真以为我们能超然世外？我们学武，为的就是走出去惩恶扬善！”

“世道自然在变，几千年里，不知变过多少回，可这世上还有圣贤呀，大道不死！你也说世人堕落，可你却还要偷书叛逃！你和世人又有什么不同？”

两个人说得激动，仿佛叶离根本不存在。

“师兄，我们学武，难道是为了和人比高低？师父说过，修炼自己，才能真正参透大道，这才是真正救人水火的道路！师父就是圣贤，她在......”

“圣贤?大道?呵呵。师妹，你真不适合这江湖。”男人喃喃念了两遍，微微苦笑。大道恐怕是无能者用来宽慰自己的话吧。

叶离也觉得男人说的有道理。要不然孔子为何被人嘲讽如丧家之犬奔走陈蔡之间，又为何穷困潦倒，不能得志于当时？当然还有很多，比如上帝之子为何会被钉十字架迫害致死，佛老为何会眼看着族人被杀。诸如此类。举凡圣人，所谓大道，其结果是对现实的无奈和不满罢了。他们自己都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却让弟子后人背负发扬光大的重任。

但他师妹不这么想，继续动之以情，说道：“师兄，我从没求过你，就当是我求你，跟我回去吧！”她眼中晶莹闪烁，当然叶离是看不到的，叶离的视力，在这些大侠眼里属于中等残废。

“你若是走了，我......”她想说一些重要的话，但眼前杵着一个怪人，不便说完。

男人用金庸的话说此刻也是心中一荡，然而满天的乌云，让他联想到世界局势，虽不是美欧列强欺负社会主义天朝，可群雄并起也是不争事实。此时此刻，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心若太软则命将太烂。自古爱恨难两全，红颜祸水只能选一样。他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师妹，既然大家都说服不了对方，今天又约在这里比试，那就还是手底下分高下。你只要能赢我，东西就归你，我任凭你处置。”

女人十分失望，好话说尽，本以为多年情谊能劝他回头。刚才两个人已经打了一阵，胜负难分。再打下去，只怕还是如此。自己该怎么劝他回头？

男人则在想，刚才师妹刺自己下手很轻，自己该怎么既赢她，又不伤到她。两个人比试时都十分收敛，并不催动真气，只在技巧上寻找机会。这两人同出一门，但各自修行，极少切磋。又都身负神奇功夫，若真性命相搏，只怕为草莽间修炼者察觉，更容易伤及对方和无辜。叶离蒙在鼓里，要是真玩命，叶离就算是猫，也不够死的。

两个人忽然都不再说话，三个人，仿佛是站着等第一班公交车的上班族，各自琢磨着事情。

从这些对话，老叶隐约听出来，这是武侠小说里常有的事，无非是徒弟大了翅膀硬，背着师父拿到了宝贝想远走高飞，奈何同门师妹不愿叛逃，两人约架一顿互K，顺带还要讨论下正义与情感等的大道理。

挺无聊的，不过叶离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听人说事这么有趣！他希望他们多讨论一会。

问题是，这种事在小说里很平常，很烂大街，在现实里，怎么听都觉得这两人是做戏给他看。

他最好的选择，是不要再听这些，赶紧离开是非。

然而那两个人嘴上说话，两把剑却是始终顶着他前后脖子，不知道啥意思。他不敢随便动，刚才抓那一下，手掌已经被划破，再抓是也不敢的了。只得清清嗓子，说道：“其实我。。。”他想说的事，其实我只是路过，你们忙你们的，跟我没关系，我先走一步，二位可以慢慢讨论。

但那男人呵斥道：“住嘴！别动！动一动我立刻杀你！”老叶还真不敢动，因为刚才那女人动手袭击那下，他都没看到女人是怎么刺的，太快了。就这速度，自己大约一秒钟就能被扎成刺猬。其实他不知道，这会两个人都屏息静气，准备积蓄力量动真格，这个局外人，令双方都不安心，也许这瞬间，就有人想着第一招顺带着抹了这野人脖子或者至少也不能让他离开视线。男人对这野人，没有太多人文关怀，他行走江湖惯了，奇奇怪怪事情见得多，别说两条腿走路，就是四条腿走路的人都见过。世上有野人又有什么稀奇，神农架据说就常有野人走出来，晃悠晃悠地，撅着屁股晒太阳。

杀了就杀了！既然都造反了，还管什么门派规章。老子不干了！

女人并不想杀这野人，但她隐隐地觉得这野人不简单，而且，出现的时机又这么巧。难保不是什么敌人在这装疯卖傻，尽管刚才帮了自己一把，可谁又保证待会会不会反过来对自己不利。江湖上苦肉计多了去。总而言之，她没有任何决定。女人进了商场，猴子掰玉米，总感觉下一个决定才是最好的。然而上一个决定也不能随便扔，因为只要次序倒过来，上一个决定就可能起死回生。

就这么沉默着，淋着雨，滋味自然很不好受。按常理老叶应该抓狂地问个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等的人，而是一起毫不相干的意外！不过现在他只是想，这两个人会不会真把自己给宰了。他有些害怕被这么一剑刺死，那只能增添大侠们的经验值，而他的游戏就结束了，并且，连一条记录都没有，只算是野外怪1.

一首怀旧老歌，送给叶离。来自德华，我在雨中默默地杵立，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三个人落汤鸡似的杵着，N年后，当他们老了，应该会对这一幕记忆深刻。他们会后悔，怎么不找个好点天气约架。

突然间，白影一动，跟着黑影也是一闪，叮叮当当密集的兵器撞击声响成一片，两个人飞快地移动，一接近就传出连绵的打铁声。老叶只感到兵器都近在他脖子几毫米地方，似乎每一下都能要碰到他脖子，而且，在一瞬间，前后左右到处都是这声音，兵器撞飞的雨点如石子一般打在他脸上，疼得他忘了危险，梗着脖子一个劲大叫：“喂，等等。我。。。啊。。。我”。但没人理他，就如同昏倒接头的人，路过的人都低着头看着手机，根本没人注意。

宝剑在挟带雨水纵横来去，叶离几乎能感受到剑身那冰冷而锐利的温度，他站在生与死的原地，决定他生死的白光宛如黑夜里绽放的烟花，围绕他盘旋废物。他索性闭上眼，享受这免费的送行礼。

老叶还是小叶时，他也写过很多诗，严格说是现代诗。因为现代诗可以很湿，湿得一塌糊涂也没事，横竖都是正常人看了要骂人的作品。他如果有个女儿，可能会取个和诗有关的名字，比如叶如诗。

普通人很向往的武侠世界，看来也不如普通人的世界。生总是第一位的，如果朝不保夕，那何来浪漫幸福。

命运，特码的就会逗你玩！如果开始时不玩命，后面就只能命玩你。

数三声，再睁眼，但愿一切都是梦。

然而不是，

那两个人似乎快速地移动着位置，一眨眼，一团黑影就从正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白影，老叶知道白影肯定就是那女人了。但白影也并不逗留，立马又一闪不见，再定睛看，又是黑影，快得简直令人头昏眼花，这样的信息量，老叶感觉脑子不够用。唯一还有一个念头，要死了，要死了，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妖怪，又或者世上真有这种神奇的武功。今天真的是自己跑来找死啊！自己掉进了一个武侠噩梦还不够，可能还是一个有鬼怪妖魔的仙侠噩梦。

这两人绕着自己兜圈子，那是把自己当钢管用来跳舞啊。

在连续不断眼花缭乱的激斗中，两个人都呼哧呼哧喘气，女人出剑时偶尔会呀的呵斥，男人则偶尔沉闷地嘿的呵斥，原来这就是刚才他心心念念的嘿呀。

老叶忽然意识到，他们兜圈子明显变慢，大概跑累了，这一圈圈高速奔跑，旁人看着也头晕，真不知道支撑这两人的是吃奶的力气还是崇高的信仰。老叶悄悄蹲下身，双手抱头，偷眼观察，只等他们再慢点，自己就冲出圈子跑路。这功夫他有心思琢磨眼前这事，原来真有人能练成这样足不点地的轻功，简直就像是贴地飞行。太神奇了，将来一定要跟其他人好好说道。又想到哪里来的将来，又跟谁说去，恐怕今天晚上自己就要归零。

叶离眼看着两个人兜圈子越来越慢，呼吸沉重，忽然有些好笑，不明白这打架为什么还要兜圈子，倒是见过狗咬自己尾巴瞎转圈。

机会很快就要来了，趁他们疲惫时，自己只需一个健步跳出圈外，然后发足狂奔，躲进蒿草丛，不敢说绝对安全，起码也能周旋。这两个人不管谁赢，看起来都不会对自己太友好！说不定就杀自己灭口！没学过武功，可谁还没看过小说，对大侠们翻书一般的翻脸速度读者都有印象。他打定了主意，只等这圈子再慢那么一点，就来个龙出生天。

不料这一等就又是半天，两团黑白影嗖嗖嗖没完没了，除了喘气声越来越大，更有一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雨水也顺着两团影子慢慢转圈，就像是凭空制造了一个2米高的圆形水幕。

叶离张大了嘴合不拢，这世上还能这样冲浪？这样的功夫已经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事了，要说拿个大脸盆在那用力耍，也能制造水幕，可由于地心重力，水幕是迅速下落的，不可能如他们这般，跑动带起水幕。心里对这两位高人莫名地有些崇拜，难道自己在山谷中住久了，世上的正常人已经进化成特异功能人种？

不过这会那男女高手呼喊声就听不到了。这两人倒像是掉进了水里，嘴一张估计满嘴都是水，自然发不出动静。叶离心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呀？还发什么愣，看什么水幕表演，赶紧撒丫子走啊。

想到这一骨碌起来，水墙里黑白两团影子尽管还是很迅捷，终究是看得清身形了。折腾了大半夜，此时风小了，雨也小了，天色已经能够看清脚指头。

叶离健步如飞，瞅准时机，抬腿迈步摆手臂，后脚跟踢屁股蛋，用离弦之箭形容有些夸张，用丧家之犬又有些不道德。总之是嗖的一声往圈外冲。一撞之下，砰一声巨响，水花四射，把老叶吓一大跳，只觉像是一头扎进瀑布，霎时间身不由己被水流带动，身子旋转着向前扑出，脚再落地时，已经在圈外，身子在地上转了两圈才定住脚跟。

他不敢回头，嗖嗖嗖刚站稳又紧跑几步一头扎进蒿草丛。对于自己这一连串体操冠军般的操作，老爷十分满意，果然是龙套遇到大侠也能翻跟头钻火圈。

身后没有异样，看来他们顾不上自己。叶离蹲下歇了好一会，心说还是得回去看看，看他们到底闹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完事了又找自己麻烦，也好有个防备。

他蹑手蹑脚地爬，地上湿漉漉令人十分难受，仿佛是在粪坑中。他用手稍稍扒开草，透过缝隙，往外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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