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盒子里面,四周黑咕隆咚的,闷不透气。
“喂!是谁在开玩笑?”他大声喊道。但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声音在盒子里面来回的反射:
“谁在开玩笑——
“开玩笑——
“玩笑——
“笑——”
……
周铭感到了深深的战栗。
他有临睡前把手机放到枕头边的习惯,虽然他女朋友丽丽曾多次告诉他:
“周铭,手机有辐射,不要在睡觉时把它放在枕头下。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和一个傻子过日子。”
周铭也笑呵呵的答应了丽丽:
“行!宝贝儿,马上就改。”
可是人们多年的习惯总是难以改的,在周铭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他还是会这样做的。
周铭去找手机,他想找到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岂不就知道自己在哪了。
他转身向床边走去。或者说,他向应该是床的位置走去。
可是他没有找到床。
他又往前走了三四步,直到双手碰到了墙壁。但他仍然不死心,他想,也许是自己记错位置了。
“是啊,一定是我记错了,这里面不可能没有床的,我不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吗?”
周铭调整了方向,又往对面走,大概走了五六步,他又摸到了墙壁。
“床呢?”
他不死心,他想如果这面墙的前后没有床,那床一定在左右两面墙的旁边。
“摸着墙壁调整位置,走到另一面墙,一定就找到床了。”
打定主意,他就摸着墙壁,往右边挪步。可是他忙活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床。
周铭彻底失望了。
“也许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床,我醒来的时候,应该是躺在地上的。”
“可是,我为什么对床的欲望这么强烈呢?”
说实话,此时他都忘记了找床的目的。他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从床上起来的,才去找床的。
周铭瘫坐在地上。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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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今年二十五岁,是个小保险公司的小职员。他入这一行已有三年了,大学毕业那年,他被一个朋友介绍来到这里。
他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在工作上自然也没有什么成绩了。三年下来,从来没有开过上万的单子。于是他在公司里面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儿。
周铭的父母对他的态度和周铭的公司对他的态度一样,认为他成不了大气。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咬牙掏钱给他买了一套六十平的小房子,其余的就任水自流,老两口搬到了乡下,不再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周铭也乐的逍遥自在,挣一个钱花俩,从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按说像周铭这种穷光蛋是不该有女朋友的。现在的女孩都势利眼的不行,谁会和个穷光蛋过日子呢?
可是偏偏有个叫丽丽的女孩看上了周铭。
且不说丽丽的模样俊不俊俏,单是她那迷人的笑容就能迷倒一大片男人。
丽丽长得不瘦,可也不胖。她身材匀称,属于是那种穿什么都好看的女孩。
但丽丽却经常穿一件瘦腿牛仔裤,上面搭配一件白色或黑色的体恤。给人一种阳光小女生的感觉。
丽丽不爱化妆,从不用擦脸油粉底霜等等一类东西。可她却爱画眉毛,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特殊的嗜好。每当她坐在镜子前,拿着眉笔画眉毛时,周铭都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你那么爱惜眉毛,为什么不去美容店做个纹眉呢?”
“我自己画的不好看吗?”丽丽瞪着他说。
“好看,”周铭说,“你哪儿都好看,不用画眉毛都好看。”
“可是我还是要画画眉毛的,你知道吗?女人的眉毛,是最能体现女人的气质的。”
周铭不知道这种说法。
周铭还不知道丽丽这么优秀的女孩怎么会看上他。
“她到底图我什么呢?”
他们二人的相识,是通过周铭的一个老客户,间接认识的。
三个月前,周铭去续约一名多年的老客户,在一家酒店的大厅里,认识了丽丽。
周铭的这个老客户只是每年从他这里入一份一百多块钱的意外险,可是那天老客户对周铭说:
“今年的保险我就不入了,明年再说吧。谢谢啊。”说完,起身和周铭握了下手,就走了。
周铭还想问问他,为啥不入了,可他已经走出了酒店的旋转玻璃门,消失不见了。
周铭很郁闷。
“帅哥,你能给我讲讲保险吗?”
说话的是丽丽。
“行啊!”周铭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于是从这一天起,他们二人一天比一天亲近:吃饭,逛商场,看电影,旅游……直到同居。
周铭觉得这就像是一个梦,丽丽是上天赐给他的。所以他特别的珍惜。
随着时光的流逝,周铭发现了丽丽有个“毛病”。
其实,说是“毛病”有点过,应该说成丽丽“奇特的收藏癖好”。
丽丽喜欢收藏纸盒子。
这些纸盒子比鞋盒小,比火柴盒大。但样式和火柴盒一样——两边能够拉开。周铭家里的所有地方,都被丽丽摆上了盒子。这些盒子都是一种颜色的——白色。大的和大的放在一起,小的和小的放在一起。
周铭有个书柜,里面整齐的放满了书。有一日,周铭发现书柜里面的书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他问丽丽:
“书柜里面的书呢?”
丽丽看着周铭一笑,说:“我卖给收破烂的了。”
“什么?”周铭愕然,“你有病吗?”
“呵呵,那些书都是些没用的废书,瞎占地方,留着没用。”
“……那现在空空的,好看吗?”
“呵呵,怎么会空呢,书柜自有书柜的用处,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周铭就看到书柜里面摆满了纸盒子,一排一排,一摞一摞,整整齐齐。
“丽丽,你疯了吗?!”
“呵呵,你看我是疯了吗?”
周铭看着丽丽笑语盈盈的白脸,和两道弯弯的月亮眉,所有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
周铭爱丽丽。
爱可以让人接受对方所有的缺点。
但丽丽的这种“癖好”有增无减。有一日周铭回家,一开门,看到了客厅里面有一个两米多高的大纸盒子。他霎时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纸盒子自动打开了,丽丽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笑着对周铭说:
“这个盒子真好,以后咱们可以住在里面了。”
“开什么玩笑!”周铭真的生气了,“你疯了吗!”
看到周铭真的生气了,丽丽也不说话了,低下头默默的去厨房做饭。
周铭看着这个大纸盒子,觉得它像个棺材。
棺材!
死人住的地方。
于是有一日,周铭等丽丽上班后,把家里所有的纸盒子——大的,小的——全部踩坏,然后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他出了一身臭汗,但心里却像绝症痊愈了一样高兴。
他害怕丽丽回来后责怪他,他就去超市买了菜,买了红酒,还特意在饭店订了一份丽丽爱吃的酱香鸭翅。估计看在自己真挚的份上,丽丽就不会生气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丽丽一点也没有为纸盒的事而怪罪他,就好像纸盒子和她无关一样。
“哇!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做这么多好吃的?老公你真好!”
周铭愕然,说:“今天……今天……”他也不知道该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能说今天是扔纸盒子的日子吗?
“老公,快坐下吃吧,馋死我了。”
丽丽那天的表现,比往常更加随和自然。他们两人把那瓶红酒喝完,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就入寝了。
半夜,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像是有人在哭。
周铭也许是被潲进来的雨水打醒的,他去关窗户,发现丽丽没在,就打算开灯去找她。
正这时,丽丽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张大白脸,两条被眉笔画过的黑眉。
“你……”
“周铭,有一天我不见了,你记得去盒子里面找我……”
厉闪……
周铭看到了清空的的书柜上,又摆满了纸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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