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27号 第十三章 四口之店

有工作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萧难摆好最后一摞盘子，关好柜子门，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好，摘下头上的一次性卫生帽，冲门外大厅里正看着自己的店主弯腰笑了笑。转身招呼了一声正在清理洗碗池的吾使，一起走到大厅里的店主面前：

“老板，厨房已经收拾干净了。”

店主稍有些紧张的摆出一副老板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很好，干完就去娱乐室等着吃饭吧。”说完穿过两人中间逃也似的跑进了厨房，叮叮当当下起厨来，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一脸歉意的萧难扯了旁边一脸坏笑的吾使去了娱乐室。

萧难坐在娱乐室的实木桌前，想起三天前的晚上还在这张桌子上因无故殴打老板这事儿赔礼道歉。三天后的现在就坐在这里等着开饭了，还是老板亲自做饭。

看了看对面正在摩梭烟斗的吾使，不对，现在应该叫回扎罗夫了，不禁感叹人生的光怪陆离。

老板叫罗逊斯，是从一个很远的城市搬家来的，好像叫什么亚啥美啥克城的地方，吾…扎罗夫知道那地方，刚听老板说的时候这老头还挺惊讶，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捧老板臭脚装的。

老板掏尽家财在亚特斯城接近贫民区的地方开了这么一家旅馆，遇见他们那天是第一天开业，他们是店里第一批客人，也是到现在仅有的客人，也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客人。

老板有个仆人鲁利克，负责采买，开业那天因为买了件假货气乎乎的找卖假货的人理论去了，所以他没碰见他主人被打。回来后打完了，所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主人被打的事情。

现在应该正在从卖廉价香水的铺子那边回来，鲁利克喜欢香水味，所以这两天一直往那边跑，他只闻不买，头天过后就只能蹲在门口旁边的墙脚，偷偷的闻着进出顾客身上的香水味儿了。

他到是不分男的女的，只要喷了香水他都凑过大脑袋去闻，也没哪个女性指责他非礼。只是看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和嫌弃，反是男的被他闻过后都有点儿仓惶劲儿的快步走开。

鲁利克不以为意，继续闻。这是扎罗夫这两天中午叫他回来吃饭看到后，一脸猥琐偷偷告诉萧难的。

老板还有个据说是家族联系人住在城外，据说也是老板的仆人，还没能见过面。

家族，萧难在心里笑了笑，在他成长的世界里，家族已经是个遥远的记忆，或者说是一些冷辟书籍里的词汇，伴着腐朽、迂腐、传统、陈旧、等等伴生词汇的词汇。这个世界还真是有那么点儿意思，萧难心中如是想着。

“咣，当。”

娱乐室的门被粗暴的打开，一个黑黑胖胖壮壮的身影遮着大厅里的光线走了进来，是鲁利克，强壮、肥胖给人一种极度憨厚感观的身体，将实木桌子一边的椅子包裹起来。

“今天有没有枯沼懒蜜瓜可以吃？我昨天在市场的一个游贩处看得的，跟他讨了半天价才卖我一些，嘿嘿，啊哼！”

按身材比例来讲应该不厚，视觉上依然异常厚重的嘴唇，没有太夸张的运动便如晨钟暮鼓般非常厚重沉闷的声音在娱乐室带有消音绵的墙壁上回荡了一下，慢慢消失在振动的已经有些微微疼痛的鼓膜上，必须在忍受疼痛后才方便去理解的话语，萧难表示无法回答，看着吾使轻启枯唇，轻轻的回了句什么。

鲁利克眉头一皱，似乎对吾使用如此大的声音回答他的问题有些疑惑，不过显然疑惑对于鲁利克来讲是一个永远不会察觉的感受，一下就过去了，自顾自的说道：

“肯定有的，罗逊斯主人向来不是小气的人。啊哼~”

萧难和吾使面露微笑的冲鲁利克点了点头，又同时在鲁利克盯着桌子上纹理发呆的时候，偷偷的掏了掏有些不那么舒服的耳朵。

娱乐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短暂的沉默变成了长时的沉默与些微的尴尬。

没有到更加尴尬的时候，吾…扎罗夫点起了他的不大不小的烟斗。

扎罗夫的烟斗磕完，娱乐室里的烟雾快要散去的时候，门外大厅里响起了老板罗逊斯的声音：“鲁利克，快点来端菜！开饭了！”

门开了，萧难满脸复杂的冲了出去，内心有自责、饥饿、期待、纠结，后面跟着有些不耐烦的扎罗夫，再后面传来了鲁利克如战鼓般的声音：“来了，主人。”

当萧难和吾使端起菜转身回娱乐室时，鲁利克刚刚进到厨房，老板有些恼怒的喊到：“鲁利克，你听到我的吩咐可以不回答，动作快一些就可以了！”鲁利克端起菜，回道：“好的，主人。”厨具被振的一阵叮当，罗逊斯抿嘴眯眼挺过了鲁利克的音量攻击。

萧难和扎罗夫还好，他俩已经坐在了娱乐室里，隔着距离和门，鲁利克的声音没那么刺激了。

娱乐室的四方实木大桌子，纹理疏密相间适宜，厚实沉重，四角微削圆，四边挺直；一边坐一人，无主客之分，各执食具沉默用餐。

萧难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拿起酒杯将里面的不知名饮品一口闷完。

娱乐室里响起了一阵熟悉的“pia~pia~pia~“声音。

正在一口闷的萧难透过眼前酒杯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盘子，盘子里的食物被细细分类、切好，鲁利克开始进食了。

余光中撇见坐在对面的扎罗夫一脸嫌弃的对着鲁利克的方向一撇再撇，对掉在他胡子上的食物渣渣浑然不觉。

老板罗逊斯眼中的呆滞已经尽数祛除，只留有一片平淡。他用餐时非常安静，动作甚至有些优雅。仿佛看不到几乎瞬间消失在萧难面前的食物、“piapia”直响的大嘴、以及甩的哪里都是食物渣渣的胡子，就那么专注的吃着自己盘里的食物。

萧难收拾好自己用完的餐具，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他对于这几天平静的生活很满意，吃的好，住的暖，还有工作服可以换，除了没什么客人有些担心经济来源之外，没什么其它的想法，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也是非常不错的。

但内心深处的某些认知告诉他，这平静的生活必然长久不了，桌上除了他这个外来者之外，剩下的三个人都太像正常人——正常的亚特斯城的人。

关于楼上那些被扎罗夫定义为黑店的那些魔法误会已经解释清楚，那些所谓的禁咒不过是些仿制的纹饰，是亚特斯城近些年比较流行的室内装饰元素，没有实际的功能。

让萧难激动而飞踹一脚的那声咒语据说是某歌姬在储像轴里的表演台词，和扎罗夫拿出的凶物里跑出来的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只是类似，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要不是那凶物，他和他的吾使还在那宁静的小村子里准备着以后的生活。房子炸毁了，院墙也倒了，吾使也变回扎罗夫了，自己也开始打工养活自己了，虽然和老板罗逊斯之间还有些沉默的尴尬，但时间终究会淡化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萧难相信凭自己真诚的劳动，这种关系还是会逐渐改善的。

扎罗夫还是那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工作制服穿着也没个正形，但这几天的相处已经与他建立了某种信任，由其是共同经历和那凶物的生死战之后，虽然没有太多的时间交心，但也互相对对方的实力拥有了充分的信任。

在战斗中萧难听到扎罗夫碎碎念叨过“我堂堂大魔法师”怎么怎么的，自己也在战斗中不得已在扎罗夫面前展示了沉默近身格斗法，老头好像还赞叹过一句

“竟然是影武者！”

萧难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影武者”，不过这种误会也没什么，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了可以被认可的身份，虽然所谓大法师、影武者都只是在旅馆里打杂的，至少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piapiapia“的声音停止了，萧难也停止了回忆。

鲁利克已经走出了娱乐室，应该又去香水店门前闻味去了。从前台大厅里传来老板数亚特帽的声音，扎罗夫则已经半躺在啵啵木棉沙发上无聊的看着显像轴，萧难则收拾桌子上的餐具向厨房走去。

第三天的第三餐结束了，再收拾一会儿，就可以平静安稳的迎接第四天的晨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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