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蹲下身,看向躲在床底的她。
董冬与他对上视线,才发觉他手里还拎了一把菜刀,霎时间只觉得全身都浸泡在一股寒意之中。他的脸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或许会让人联想到劳作,或许是憨厚。
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以闯入别人家中,又打又砸的形象出现。
他看着董冬手里的手机,神情有些复杂,“你报警了?”
董冬努力镇静下来,开口道:“如果你现在离开,那也就是个入户盗窃;如果你想伤害我,那就是入户抢劫了。你最好考虑清楚。”
听了这话,他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笑起来,“你以为我是来偷东西的吗?”
董冬的呼吸都打着颤,“不管你是来做什么,尽快离开都是你最好的选择,或者干脆去自首吧,你知道我报警了。”
男人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嗯,警察已经到了。”
“那你——”
“你知道你妈在做什么吗?律师,而且热衷于为罪犯打辩护,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他是受害者的家属,因为她妈给嫌疑人打辩护就心生恨意?
她的思绪硬生生被菜刀劈断,男人把被褥床垫掀下来,一下又一下地把菜刀劈向床板。
董冬拿不准现在应该尽快冲出门去,还是继续躲在床下,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警察端着枪进来了,“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原本董冬以为那男人是受害者的家属,但却听见警察与柳云芳讨论说,他是那一案嫌疑人的父亲,听说柳云芳经常为嫌疑人作辩护才借钱请她作辩护律师,没想到儿子仍然进了监狱,因此才心生怨恨。
董建香后怕得很,提议说要搬家,但董冬却劝他,不论搬到哪里,想找上门的人自然会找上门,于是搬家一事暂且作罢。
一切平安之后,董冬才给戴安厦回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没事,不必担心。
家里里的家具损坏程度不算太大,只是家电大多未能幸免于难,三人忙活一下午,才算是收拾了个差不多。
柳云芳站在董冬的房间,看着她被劈烂了的床板愣神,董冬怕她仍是想不开,悄悄过去拉她的手:“妈妈,我没事。”
柳云芳蹲下来抱着她,“还好你没事,不然……”
“嗯,我没事了。”
“你会不会怨妈妈?为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做辩护律师。”
“我知道妈妈在做什么,妈妈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不会怨妈妈的。”
柳云芳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孩子,好孩子……”
董冬确实是知道的,总得有人为嫌疑人辩护,一场案子只有到了辩无可辩的地步,才能令所有人信服法院的判决。
之后戴安厦又一次来给董冬“课外辅导”的时候,董冬家里已经重新装修地差不多了。
“生活多姿多彩啊。”董冬感叹。
“这也算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了吧?”戴安厦笑道,“比惊悚片刺激多了。”
“但愿这样的经历不要再有了,”她有些无奈,“我可不想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戴安厦饶有兴趣,“既然你想平平淡淡,怎么会去那么激进的研究小组?”
“害,当时年少不懂事,哪懂这个道理呢,谁不想做出一番大成就受人吹捧。再说我除了做研究,也没什么别的长处了。”
“确实,”他“嗤”地笑了一声,“跟你说个笑话,我学医也是想着济世救人的。年轻时一天能连续七台手术,下了手术台话都不想说,甚至妻子因为这个跟我离婚了。”
“这哪算是笑话呢……”董冬想宽慰他几句,又一时想不出来话,只能转移话题,“先前你救下的那姑娘,小无,她后来联系你了吗?”
说到这,戴安厦面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她以为我是‘柯尔文的刀’,倒是什么都肯跟我说,她在付盛泽的公司实习,那个……”他顿了一下斟酌用词,“那个混蛋强暴了她,还威胁她不许报案,我让她把聊天记录和那天穿的衣物什么的保存起来,送去报案了。”
董冬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事情会好起来的。”戴安厦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起来,你似乎不懂得怎么在自己的领悟里进行控制。”
董冬表示疑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戴安厦就又解释说,“像之前我在奇异果吧那一次,你应该也可以对自己记忆里的领悟进行控制才对,如果你能做的到的话,那天也不至于那么无助。”
“我不明白什么记忆领悟,什么控制。”
“就是说——”戴安厦想了想怎么解释,“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是依托于几个受试者大脑中的记忆所创造出的一个‘幻想世界’,那么这个世界里由你的记忆创造出的地方,就可以变成你的领域,自然也就可以控制一切。”
董冬沉吟了一下,大概了解了这个设定,“那怎么样才能进行控制?”
“嗯……像做梦一样,集中注意力,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
董冬试了一下,还是不能成功,“算了,慢慢来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戴安厦表示认同,“这倒是。”
“说起来,”董冬突然抬眼看着他,“这个世界是依托我们的记忆才创造出来的对吧。”
“对。”
“你之前去过白虎区的祥和小区吗?”
“没有……”戴安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么……”
“如果‘柯尔文的刀’也没有去过的话,祥和小区还有第四个受试者。”这个结论让董冬一激灵,“袁沉兴到底找了多少人做实验!”
“关键在于,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什么态度,他没有显露任何马脚。显然,他比‘柯尔文的刀’更沉得住气。”
“那,是要主动接触他,还是放出信息等他找上门?”董冬只觉得头疼,事情远远比她最初设想的复杂。
戴安厦缓缓道:“我想的是放消息……不过只要我出面就够了,你可以留在暗处,毕竟是我去了祥和小区,如果白虎区的‘领主’真的是第四个受试者,那他应该察觉到了我才对。”
“从长计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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