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人间游记 第十五章 整天笑

却说玄天悲，拼死燃烧识海来对抗女子，可惜仍不敌对方便彻底失去了希望，只能跪在地上等死。

蓦然间仿佛有声音在呼唤他，仿佛魂魄离体般，他追逐着声音来源便凭空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里好似虚幻，四壁漆黑虚空中都是画面，如幻灯片般不断变换，凭玄天悲的目力也仅仅能看个大概。

画面中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有些是他过往的记忆，有些是他从未经过的情景，他一会是天玄宗掌门大弟子，一会又成了手持巨剑指挥群雄的君主，来回交替眼花缭乱，玄天悲根本来不及分辨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轰！！”

就在玄天悲集中精神之时，一声闷响猝然在他脑海中炸裂，直震得他头晕目眩，还不等回过神，耀眼白光不知从何亮起，顷刻间令人双目紧闭，再睁眼，已经置身于一个陌生场景，一个莫名熟悉的屋子中。

“天笑，去陪爷爷奶奶吧，这儿有妈妈就够了！”和蔼的女人低头宠溺说道。

「是谁，我应该没见过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骨子里的亲切感。」

“没关系，我先帮你包饺子，然后再去陪爷爷奶奶。”玄天悲只觉得身体不受地答道。

他就像是当事人，又像魂魄离体在外遨游，他明明就站在女人对面仰望着，却又在屋顶观瞧俯瞰一切，他能亲眼看见女人疼爱的眼神，也能看见男孩小大人般的表情，似曾相识的容貌。

窗外清雪飘飘，雪花随风落地，堆积在路上令整个世界都白亮干净，小孩们欢乐地玩耍着，堆着个像是雪人又不知名的怪物，时而传来鞭炮声，像是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性急的已经挂起了灯笼。

※※※

郑天笑出生在陇中一个名叫凤城的小城市，家境富裕且算当地富门，父母希望他每天都能欢笑，便取了谐音“整天笑”的名字。

他从小便出奇的懂事，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因此很受欢迎，无论是伙伴同学还是长辈叔伯。本就该无忧无虑的一直幸福下去，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变故悄然发生。

那一年郑天笑十六岁，成绩优异就读于市一中，他并非刻板的状元郎，与他交好的朋友可谓三教九流，且受他影响大都为人仗义互帮互助，久而久之竟养成一派侠义秉性。自然，总是笑容灿烂的郑天笑没有引起男同胞们痛恨，倒成了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早恋几乎是那个小城市里无法避免的风尚，就连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如俗套故事一般，阳光温暖的郑天笑与坐拥了许多花头衔的女孩相恋了。

女孩名叫乔佳颜，甜美可人娇俏出众，十分被男同学们喜爱。同样的家庭富裕，同样的惹人注目，且两家还多有生意上往来，这组合可说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因此郑天笑收获了一堆祝福。

那一年的春节，父母驾车要去探望乡下安居的爷爷奶奶，郑天笑没有同去，他与乔佳颜有了约会。

那一天很冷，雪花落在人头上脸上化成雪水，再被寒风夹杂着冰渣吹过，直吹进了骨头里，然而张灯结彩的气氛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凤城的春节一向十分热闹，道路两旁挂满彩灯，高大路灯间连接着花样百出的剪纸，整个城市都透着红火。街上偶尔过一大队人敲锣打鼓耍龙舞狮，锣鼓队后头多得是随着热闹的人群，而这一对年轻恋人也满怀新春喜悦混在之中，在锣鼓队后头，正好锣鼓队里有很多朋友，便结伴而行，一路上放声高歌五音不全，惹得路人拍手捧腹。

白天还是如此欢畅，回家却噩耗突至，爷爷奶奶收到消息，父母在大雪纷飞的道路上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故，在冰冷的山路里双双坠亡。

那是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对于十六岁的少年而言，世界成了灰色，成了再也没有温情的冰宫，邻家天伦安乐，窗外欢笑闹语，都成了最残忍地讽刺，这讽刺总是突如其来，措不及防，瞬间剪破人的防备，若再遇声安慰便冻彻骨髓。

从那以后，阳光灿烂的模样便没再出现过，郑天笑像变了个人，内向孤僻躲避人群，除了上学就待在房间里静坐一整天，他害怕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任何他原本毫不在意的问题。

为照顾他，爷爷奶奶放弃了安居的旧宅来到已经不熟悉的城市，也接过父母留下的产业艰难维持。可时间会刺破一切虚伪，开始地怜悯终将被无法阻挡的“人性”战胜，没了顶梁柱郑家一落千丈，曾经的亲信朋友成了今日的催命鬼，产业纷纷改名换姓江山易主，但好在生活终于逐渐回归正常，对于郑天笑而言，只是失去了两个至亲之人，多了层内心深处的假面。

日子重新平静，没多久郑天笑就以新的身份再次融入同学，他不再是天之骄子，而是总做些蠢事，装疯卖傻来讨好大家的受气包，开始虽不适应，可任何集体都是这样，总有几个领头的，几个附和的，几个不合群的和几个提供笑料的，这种角色哪怕发生了替换，其他人也会自动适应，只是有人渐渐自信，有人渐渐坚强，有人更加孤独。

好景不长，很多时候当你以为终于过去了，新的痛苦又接踵而至，老天的想法永远不是凡人能够猜透的。

爷爷奶奶终因压力太大重病住院，病变极快，从身体不适到卧床不起仅短短几天时间，大量的医药费没多久就掏空了已经大不如前的郑家。昔日温情脉脉地亲戚旧友们假借帮忙为由，千方百计挖走家里最后那点财产，只余下曾经辉煌的老房子，和房子里的郑天笑。

爷爷奶奶是最后的亲人，拼上性命也要留住他们！这种信念让郑天笑早早踏足社会，四处打工赚钱肩负起家庭重担，哪怕是投奔在曾经自家的产业下，哪怕受人嘲笑欺负，他坚信着时间会冲淡一切，一切都会好的，爷爷奶奶会再次好转，欺负他的人会慢慢理解，只要他认真工作，怀着善良诚恳对待别人，总会过去的。

可惜事与愿违，爷爷奶奶坚持了半年终究先后离去，郑天笑再次痛失亲人，却没了想象之中的痛苦，只有麻木，只有空洞，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家。

白驹过隙时间一晃而过，许是内心早就放弃，还未来及在意已经快到忘却年纪，转眼郑天笑来到高三，高考并未怜悯他的经历如期而至，可是他今非昔比，已不是曾经耀眼的状元郎，而是万万考生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莘莘学子，他像没了以前的机灵劲，木讷几乎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乔佳颜并没有离开他，虽然不再像从前那么粘人，但态度有所转变已是最好结果了，她时长来找郑天笑，陪着郑天笑说话发呆，偶尔也会带些饭菜来减轻郑天笑许多压力，即便有时会对郑天笑的不争气而抱怨，可又舍不得看他痛苦，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这种关系，或许她最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她是爱郑天笑的，可又怕这份感情会毁掉自己一生，她渴望郑天笑能够突然觉醒重新振作，因此用尽了方法和关怀，得到的却是郑天笑更加依赖。

坚持到底吧，坚持到毕业，反正不可能考进同一所学校，别给自己留下遗憾。或许这就是乔佳颜仅剩得理由。

然而天不随人愿，乔佳颜没有想到她的努力包容却成了郑天笑新的希望，对于郑天笑而言，这份不离不弃的感情成了最后寄托，他打心底里发誓绝不能再失去，所以考前拼命复习。

一幕幕落在如亲身经历的玄天悲眼里，望着堆积如山的书本与书本下毫不气馁的自己，不由得感到鼻子发酸，深觉讽刺，这孩子没有因为变故而老辣坚韧，却更加温柔！

「不幸并非任何人造成，我没理由把自己的痛苦发泄在别人身上。」每次被同学嘲笑时，每次被乔佳颜抱怨时，每次愤怒时，郑天笑都会这样劝解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终于不再愚弄他而令他得偿所愿，郑天笑与乔佳颜考入同一所大学，位于首都的“京都艺术大学”。

京艺大并非重点大学，然而它的有名却多来自对学子的“便利”，考入京艺大对于文化课考生来说自然不易，一本线以上的分数再正常不过，可是对艺术生而言却简单许多，尤其是家庭条件宽裕的“艺术生”！

因此这所学校可说是鱼龙混杂，许多学生都出手阔绰家境富裕，学校里的停车场简直就是个车展，香车美女一样不缺，这对于原本就乐在其中的公子小姐们来说自然见怪不怪，却让老老实实靠文化课上来的考生们大开眼界，由此便渐渐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名利圈。

郑天笑卖了存满欢笑和痛苦的老房，决心重头开始，为方便他与乔佳颜生活，他在学校附近买下间九十多平的二居室，花光了老房换来的所有钱，可已经握拳发誓要肩负责任的郑天笑怎么能忍受乔佳颜挤在宿舍，穿着便宜的衣服被同学们嘲笑，好在学校周围能够做的事很多，他调配好时间可以同时接下三份工，虽然每天都累的抬不起胳膊，但确实让两人无忧了一阵子，直到乔佳颜与同学来到郑天笑打工的饭店吃饭。

终于，半年后乔佳颜提出分手，在郑天笑亲眼撞破爱人与另一个男人相拥亲吻后。

郑天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面对晚上来收拾行李的爱人的，他没有阻拦，这份感情即便再重要他也不能阻拦，因为他深爱着那个在无人老宅陪伴自己的女孩，他不能自私的留下她，他没有权利这样做！

那一天来临前，沙发上呆坐了一夜的郑天笑迎着日光出门，他一如往常买了三份早餐，一份放在门前那对苦难老夫妇的窗外，老伴重病住院，只留下老头守护着别人不知道的坚强和笑脸。

他还是欢喜的和邻居们说笑，还是打扫干净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还是将早餐整齐摆在餐桌上，还是向爱人呼唤。他没感觉到痛苦，反而收获了轻松，这份轻松已经阔别许多年了。

「要是还能和她再过一个春节就好了，不知道首都的春节是什么样的。」

写完最后遗愿，猜想着乔佳颜看到账户上多出的钱是否会联想到什么，郑天笑穿戴整齐坐在阳台窗户上，两只脚搭在窗边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十一层竟然这么高，超乎想象的高。

「好在我看着你找到了更可靠的人，就...别再为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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