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逐天下 第五章 出谷

“收个藏、留个评呗！”

时间荏苒，又是半年。

柳树下，少年手腕翻转间，一柄长剑或劈、或点、或刺、或撩。寒芒闪烁间，行如流水，宛若游龙。

忽的，长剑绞上几根柳枝，将其圈入剑花之中。蓦地，一道寒光划过叶团，剑锋直指庭院小径。身前，空中散落一地碎叶。

少年头微侧，视线移至剑尖所指之处。小径上，一个

身材高大挺拔的黑衣男人一手握着一把断刃，一手拖着一只野猪走来。

今日，好像回来得有些早。

五叔拖着野猪走向后院，沈枫手中长剑再度翻转。

剑，是五叔的剑。剑法，也是五叔教的。五叔伤好后，便在院里使了一套剑法。他记不得剑法何名何式，却是本能的使出。不过，这威力，好像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我找到一个山洞，洞很深，没到底，有可能通向外面。”吃饭间，五叔看着沈枫，忽然道。

沈枫动作一顿，乍闻这个消息，他一时竟有些怔愣。

出谷吗？这两个字，好像已经很遥远。

这半年，五叔伤好后，除却大雨天，几乎每日都出去找寻出谷的路径。这山谷几乎找了个遍，哪怕是所搜寻到的山洞，也一一查探，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几口，五叔拿着剑和几根火把离开。

沈枫坐在庭院里，看着那花草遮掩间的一条小径。整整一年，他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年。前半年时间，这深谷中，只他一人。那半年，开始还偶有一句自言自语，后面，却是未曾说过一句话。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纵然是他，也觉得有些压抑。

他什么都没做，就坐在院子里，就看着那一条小径。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除了初到这里的那一段时间，他从未觉得这么难熬过。面上平淡，心里却像吊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径远处，五叔拿着火把回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沈枫心里顿时就是一松，嘴角忍不住上扬，咧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大大笑容。

“洞口通向外面。”五叔只说了一句话，语气轻快，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

“收拾东西，出谷。”沈枫语气难得的透出一抹轻松。其实两人并无多少东西要收，只有两个包袱而已。

五叔推着沈枫的轮椅，走向木屋后面。

花草间，有两座半新的坟出现在眼前。一座，有骨无名，一座，有名无骨。沈枫打开怀里的酒坛，将为数不多的酒液倾洒在两座坟前。

“承蒙两位恩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特地给你们带了一点酒。酒不多，别嫌弃。”

倒完，沈枫道：“走吧。”

沈枫在五叔背上，坡很陡，但五叔依旧走得很稳当。走到一处崖壁处，似乎无路可走。五叔走进一片倒垂的藤丛下，拨开眼前的草藤，一个一人高的山洞映入眼帘。

被茂盛的藤丛遮挡的洞很黑，几不见光亮。沈枫点燃手里的火把，火光将山洞照亮。

山洞很小，仅容得下三人并行。洞内阴冷，但并不潮湿。从石壁上，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也有可能是太过久远，已经看不出了。

洞里很安静，只有五叔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缕缕灰烟从火焰前端飘出，随后又消散在空中。

沈枫一路打量着山洞两侧，没有发现什么，仅仅是很普通的山洞。随着越入越里的行进，洞里逐渐宽阔，开始出现虫鼠的痕迹，闻声远远簌簌的逃窜。

许久，前方出现绰约的光亮。

“到了。”五叔语气略带兴奋。

走出山洞，前面依旧是高耸的崖壁，对面，也有一个山洞。右面，是身前身后两个崖壁愈渐合拢的崖隙。唯独左面，是一个小山坡，远处，是许久不曾见的广阔天空。一瞬间，心似乎也跟着这天空广阔起来。

五叔背着沈枫径直向左边的山坡走，走到山坡上，却蓦地停下了脚步，久久的伫立。

沈枫静静的望着下面。刚才，他们在悬崖下，现在，他们在悬崖上。

下面，是一片无边无垠的海。天很蓝，海也很蓝，海天相连。

“是我的疏忽。”过了好一会儿，五叔嗓音沙哑的道。

“不，还有一线希望，回刚才的山洞。”

刚才所出山洞前，沈枫看着对面一个和身后山洞位置、大小相差无几的洞口。

“那山洞，就是这一线希望了。”沈枫凝视着身前的山洞，再次点燃火把。入内，意想之中的黑。

山洞里并非一路直的，而是时左时右的拐道。沈枫不知道，两人已经走了多久。也许，一柱香。也许，半个时辰。

沉默的走了许久，五叔忽然停下了脚步，身体肌肉瞬间紧绷，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脚下轻轻的、慢慢的往后退。

前方洞顶黑乎乎的一片，盖住了整个洞顶，绵延向里，仿佛看不到尽头。就像一段黑色的石头一般，但细看，那上面赫然是倒挂的，一片片数不清的蝙蝠，上千上万！

沈枫看着那一片黑暗，给五叔和自己各自吃了一颗粗糙的药丸。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支香，借着火把点燃。猩红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浓郁的香气渐渐充斥着山洞。

“继续往前走。”沈枫拿着香，轻声道，语气平淡。

五叔喉间滚动，片刻，后退的脚步向前行。两者间的距离越发接近，身体也越发紧绷。

终于，前方的黑暗中，一点点红色的小点就像传染般，快速蔓延开来。密密麻麻的红点，诡异而惊悚。

随着一声声的翅膀煽动声，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而来，山洞里，被遮掩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沈枫看着身前裹挟着无尽的，恐怖扑面而来的黑色，眼底，却带着隐隐的兴奋。

两者越来越近，终于，光亮与黑暗交汇。黑色的洪流惊叫着发出人耳听不见的声音，避过山洞中心的那一点空间，分流而过，明亮的火光瞬间被席卷的黑流吞没其中。

黑暗中心，火把上的火焰被气流带得忽明忽暗，几欲熄灭。香上的那点猩红却越发明亮。

五叔迈动着脚步，额间渗出一点薄汗。沈枫手里的香，始终稳稳的，不曾摇晃。

忽的，黑流中，一点黑色掉落，接着，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般，越来越多的黑色坠落，顷刻间，堆了一层高高的黑色。

一些来不及避开或直袭而来的黑色，在接触到火光中心前，挣扎着摇摇欲坠的落下。

像是过了许久，遮洞的黑流终于出现了尾端，几缕黑流间，露出明亮的火光。洪流尽退，身后，是一地昏迷的蝙蝠，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过来了。不过，这密度，怕是有很多可能永远也醒不了了。

走了许久，山洞依旧黑暗，只有火把的光亮。那光亮似乎黯淡了一些，随着前行，越发明显。

洞里只有五叔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昏暗的光亮中，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且空间渐渐收紧，带着压抑。

但沈枫脸上毫无焦躁之色，相反，他很平静。因为他肯定，这山洞，一定有另一个出口。而且，就快到了。沈枫看了一眼手中复而开始明亮的火把，心里喃喃着‘快了，快了’。

过了不知多久，洞里远处光线依旧黑暗，但手中的火把，却是异常的明亮。

忽的，沈枫看到前方昏暗中的一抹光亮。显然，五叔也看到了，脚下脚步加快。

是藤蔓，走近，火把照亮了面前那一根挨一根交错的藤蔓，茂密的藤叶遮挡了这原本不大不小的洞口。

五叔撩开几根紧挨的藤蔓，隐隐绰绰的光线窜进洞口。

不远处，是茂密的山林。上面，在藤蔓的遮掩下，无法知晓。脚下，是近十五米高的悬崖。

五叔放下沈枫看着他。

“无事，你先下去。”沈枫道，他腿断了，他手还没断，不过是十几米而已。

五叔拨开藤蔓，拉住两根较外面的，相继用力扯了扯，才将两根合在一起，拽着往下爬。藤蔓距离地面两米处就没有了，五叔双手一放，双腿屈膝，稳稳落地。

沈枫坐在洞口，打灭了火把，慢慢的用扯下的纤细藤蔓缠绕住手掌心。他望了眼脚下的悬崖，拽住刚才五叔拉的那两根藤蔓，一点一点的往下爬。到末端，往下看，五叔伸着手，紧紧的盯着他的身影。

沈枫拽着藤蔓调整身体，尽量让自己下落的时候身体是横着的。双手放开，随着失重感，身体倏的下坠。老实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几乎是一瞬间，下坠的身体就被五叔所接住。五叔手臂被沈枫冲力带得微垂，但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而之后的路途，也未曾有什么波澜。

只是，这外界的模样，与他想象中的，还是有点不大相同。

“收个藏、留个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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