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开着开着就来到了古城墙的东门外,突然很想回城墙根下的40号大院看看,那里曾是我清贫却温暖的家,是我父亲老卢还是小卢时生活的地方,是陪着他度过青春中年老年的地方,自从拆迁搬走后又七八年的时间再都没来过,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开车穿过城门洞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左拐进一条小路,行驶一千米左右再左拐,就来到了40号院外的大街上。这里整条街的老旧建筑全都被拆除,沿路边立着一排两米高的绿色铁皮围挡,隔上十来米的距离就有一个档口只有铁丝网没有铁皮遮挡。唯一没变的是街两边的老国槐依旧枝繁叶茂,发了几十年的粗壮的枝杈相互交叉覆盖了整条街的上空,街道绿树成荫,阳光似被分割的碎银般细细碎碎地洒在路面上。想起以前最爱的就是在这绿荫下行走,艳阳天不怕晒,阴雨天不怕淋,到处都泛着千年古都的底蕴,那时的古城的街道才是真正的古都。我边缓缓开车边从档口透过铁丝网往里望去,虽然这一片的建筑已被夷为平地,但通过周围的迹象让人很快就辨认出40号院的位置。
组成40号院的四栋楼已不复存在,地上残留的废墟也被大片的绿网覆盖着。正值傍晚,夕阳鹅黄的余晖斜斜地洒在绿网上,远处几只鸟儿在废墟上盘旋翻飞寻找着食物,不时传来几声欢叫。这座院子,在老卢还是小卢的时候诞生,迎接了他的到来,看着他结婚生子,陪着他从小卢变成了老卢,然后在他离世后,仿佛尽了使命一般化为废墟陪着他一起灰飞烟灭,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好奇怪,小时候那么长的街道,装着那么多户人的一座又一座的院子,被拆之后竟然变得如此小,让人一眼就穿越了所有的院子。看着眼前破败的场地回想着父亲艰辛的一生,耳畔响起母亲娓娓的讲诉,父亲在那困苦的年代是如何节衣缩食辛勤劳动养活着一家老小。心一揪一揪的疼,此刻沉重的心情无法形容。脑海里浮现了老卢还是小卢时怀着欣喜的心情第一次来到这座院子时的场景。
那时的老卢还是个精神小伙,茶壶盖头发下一张黑瘦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笔挺的鼻子下一张小嘴,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的,高鼻梁小嘴,没错,记得小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看着父亲在家修理小闹钟,由于专注和用力他的嘴巴也跟着拧起来使劲,母亲笑嘻嘻地对着我调侃父亲说“你看你爸那花骨朵小嘴拧成一疙瘩了。”我们三个都哈哈大笑起来。我父亲年轻时长相以现在人的审美眼光来看依然是颜值在线的帅小伙,就是黑,小时候我经常叫他“老黑”。每当我跟随姐姐到村口接我那从西安城回老家的父亲时,遇到村里的长辈就会逗我:“小三儿你去干嘛呢?”我总是兴高采烈地仰头回答“我去接我家老黑呀”。见面后他总是一把把我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搂进怀里伸过脸用硬胡茬扎我,我边笑边喊:不要,我怕你把我染黑了”
时光倒回到六十年代初40号院盖好分房的时间,年轻的父亲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小李相约来到了这座院子崭新的一排排红砖楼下,这里每栋楼都是四层,一扇扇大大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诱人的光芒,看得两个年轻人眼里泛光。现在的我们永远也体会不到他们当时的心情,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封闭年代,这一座座仿苏联的简易楼是多么的漂亮,相比他们一家五六口之前挤住的昏暗狭小的安民园里的土窝棚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这红砖楼里的一间间房子,是多少人的向往啊,尤其红楼两头的房子,都会比中间的大出一间房来,是个一室一厅的套间,可谓豪宅。
说到我的小李叔叔,我家还流传着关于他的笑话。当时小李叔叔有机会分得别的地方一套室内带水厕的房子,但是他极力排斥不要,说谁家厕所在家里,臭死了,咋都不要。一心就相中了40号院的三家共用一间厨房一个水厕的房子。谁想到后来的发展人家就流行厕所在家里,只是改了名字叫’‘卫生间’‘。
就这样,父亲就和他的好朋友小李两家都在这40号院里安了家,俩人还都分到了同一栋楼同一层,一东一西住了下来。写到这发现,他俩的的关系还真是好哎,只是,同楼不同命,虽然在一栋楼里住着,但却过着大相径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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