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寒。
风如刀,雪万里。
无垠的苍凉天地中,更冷漠的却是一人的心。
那人孤零零,屹立空山之巅。
他有一双极其深邃又明亮的双眸,眉毛似剑般锋锐,身形高大伟岸,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大衣,任由漫天的风雪席卷,却是恒久不动,仿佛真化为了一尊完美的雕塑。
不知过去多久。
亦不知遥遥远处,万家灯火多么绚烂、妖娆。
在白玉京心中,好像整个世界都空空荡荡,世间万物变得断断续续,犹若无数的雪花愈发的模糊,如今、此刻,当他再次有机会凝望这座熟悉的轩辕城,竟觉得极为陌生。
往昔岁月,一幅幅美好的记忆,原来早已随着兄弟的死亡远去,只剩下愤怒至极的仇恨火焰。
“七年!”
白玉京终于吐出两字。
这个时间,也是他十六岁远离故乡,参军奋战的日子。
曾经他念想,二十年内不必归来。
若不为大周王朝夺取天地气运,若不横扫世间敌,他岂肯回归?然天道莫测,人算不如天算,人生太苦,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回来这天非荣归故里,唯一目的只是要亲自为凌云复仇。
“我是凌云,很高兴认识你!”
纵然内心充斥狂暴难抑的怒火,可开口后,‘七’这个字就像魔法似的,让白玉京心灵一暖,脑海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个小片段,正是七岁那年,与凌云相遇那天。
相遇之初,并不友好。
当孤独的小孩,撞上一群玩乐的小孩,难免发生口角。
而白玉京从小孤寂、自闭。
不喜说话,冷如万古寒冰,又天不怕地不怕。
但凡一言不合,一眼不顺,一字不对,他身心就起逆鳞,就要揍人,是个十足十的孩子王。
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从来都没有朋友。
直到那天把一群孩子揍了,凌云居然选择留下,同时伸出手掌微笑,像一簇阳光划破乌云,照亮某人的心,又像影子般始终摆脱不了,非要认识的时候,这个自闭的小孩有了朋友。
从此之后,白玉京不再随便揍人。
渐渐也懂得包容,学会了笑。
“咚!”
越是珍贵的记忆,放在此刻,越会暗暗激起白玉京的火焰,因为一切都找不回来了,他永远的失去了凌云,便忍不住的双拳怒握,而这一握,有一丝力量失控,从体内散发开。
刹那间,整座空山轻震、凝结。
如同被无形的杀意统治,大风、大雪全部可怕的坠入静止领域,竟像连时间都停住,若是有‘神境’在此,才会察觉杀意中存在的,若有若无的飞逝的闪电力量。
“凌云,对不起......”
白玉京泪目,狠狠咬着牙,颤栗!
从不悔恨的他,现在却非常懊恼三年前率军,去执行一系列的史诗级任务,要是那时慢些、等会儿,留原始驻地。
是否,就看得见那封信?
如果看见,是否便可动用权利,千钧一发救下凌云的命?
但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玉京对不起,我食言了,没法等你荣耀归来。现在的真武宗变得分崩离析,老天不要我活,整个龙州也想我死。”
迟来的三年的信。
仅看两句。
“轰隆!”
原始驻地,惊怖大震。
以白玉京为中心的杀意冲刺云霄,笼罩四面八方,让十万精锐战士瑟瑟发抖,惶恐无比,他们七年来都不曾见过白玉京这样,也绝无一人敢去找他,而白玉京手中的信滑落指尖。
直到很久后。
白玉京才有勇气拾起书信,往下看。
原来凌云被算计了,统治龙州的霸主,拥有千万年底蕴的轩辕族,竟然出尔反尔,违背承诺,不惜联手龙州诸多势力,强登真武宗门,以霸道无匹的姿态,嘲讽、污蔑凌云的清白与人格。
目的,一要凌云的命。
二,要夺到凌云手里的魔石。
那时候,如非凌云的爹娘拼死抵抗,凌云就绝无一丝机会逃亡山野,白玉京也就不可能见到这封绝笔信,但即便如此,书信中的凌云也近乎崩溃,凌云说自己变成了懦夫。
没勇气苟且偷生。
没毅力为爹娘复仇。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非做不可!”
这一句,就是凌云自称懦夫的原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轩辕族卑鄙无耻,抓走他的小师妹,通告龙州,以小师妹的命作要挟,他还能怎么办?
能够自私吗?
能借最爱的女人的死,来换取自己的生?
绝对不行。
凌云的良知做不到。
因此,他其实只剩一条路,前往空山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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