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之前的赵尔格,简直把“衰”这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衰神附体”就是他的人生写照。
三岁丧父,五岁母亲改嫁,这些电视剧中,为刻画主角悲惨身世的刻板,烂俗的情节,确确实实发生在了他身上。
七岁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从那以后,脑子就不太灵光,呆呆傻傻的,村里人都喊他“傻小子。”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绰号也在成长。
十四岁时,已经一米八一的他,被村里人喊起了“傻大个。”
也是在十四岁时,离开抚养他的奶奶,到县城打工。
两年时间里,赵尔格扛过水泥,搬过砖;送过外卖,端过菜;摆地摊卖袜子,被同行追着打;当服务员,被老板厨师打。
后来,认识了一个叫“曾哥”的人,说只需要帮个小忙,就能给他五万块钱的报酬。
一心想着,拿上五万块钱,回家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了,村里人就不会再叫他“傻子”了,奶奶也能很高兴地住上新房子了。
然而,这件事的结局是,他被骗到一间黑屋子,被割去了一个肾。
曾哥再没露面,他也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修养了一年多,十七岁时,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一家货运公司做分拣员。
“傻大个”这个名字,又被启用了。
当然,这时候他已经长到一米九一了。
不仅如此,赵尔格还多了一个绰号,二师兄。
或许是看他好欺负,不反抗,大家都拿他当出气包,没事就欺负他寻开心。
厕所里,男同事总会“不小心”把尿撒到他身上;他吃饭的勺子,总会“无故”出现在尿池里;他的饭菜里,总会出现苍蝇蟑螂;被窝里,死老鼠死青蛙不断;谁的东西丢了,第一个怀疑的是他;物品损坏,总会嫁祸到他头上,从他的工资里扣。
一个月二千五的工资,他拿到手,总是只剩二三百。
公司每天抽签决定谁打扫厕所,每次都是他抽中。
有一个女同事,叫丁丽芳,总会故意往他身上蹭,然后大喊着赵尔格非礼她。同事一拥而上,揍他一顿。
没人听见他的哭喊,这一切只能默默受着。因为他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子。
不过,这些欺辱,嘲讽,捉弄,这么多年,赵尔格早就习惯了。
有一次,一个叫李峰的新同事看不下去了,替赵尔格出头,结果被七八个男同事围殴后,开除了。
不过,李峰可不是赵尔格,他把围殴他的几个同事送进了监狱,待了几天,还从公司拿到了一笔补偿金。
临走时,李峰请赵尔格吃了一顿饭。
李峰对赵尔格说过一句话,让他终生难忘:“不想被欺负,就学会反抗;逆来顺受,你只会一辈子被欺负。”
这话,让赵尔格很受触动。
当然,最让赵尔格受触动的,还是李峰请他吃的那一顿饭。那是这么多年来,除奶奶外,唯一把他当人看的。
不过,赵尔格还是没有勇气反抗。
生活,还是一如往常。
被欺负,就是他的日常。
直到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彻底将赵尔格逼上了绝境。
客户在店里谈合作时,丢了一个双肩包。
据客户讲,包里有三万六千元现金。
同事一致作证,是赵尔格拿走了双肩包,
老板逼他,三天内必须凑够三万六千元现金,否则将他送到警署去;客户威胁他,若不把钱拿出来,就找媒体曝光,让他家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贼。
一个个咄咄逼人,对他又骂又推,恨不得吃了他。
三天时间,赵尔格要上哪去找那么多钱?别说三万六了,他连六千都没有。
老板也不让他继续上班了,而是将他赶出去。什么时候凑齐钱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赵尔格只是一个傻子,溺水后遗症,导致他脑子极度迟钝,只会逆来顺受。甚至连报警求助,都不知道。
整整两天,赵尔格在街道上晃悠着,不吃不喝。
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会,躺会。然后再继续晃悠,像丢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时间过得好快,明天就第三天了,他该怎么办?
赵尔格不敢回去。一直到凌晨二点多,他走到城外。
这里是一片荒郊。
可能是太过绝望,他竟不觉得害怕。
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工厂,赵尔格想在工厂凑合一晚上。
他想了很多,想着那三万六。
他什么事都没做,却可能坐牢。
想着要去面对老板,同事,顾客的质问,指责。想着这么多年自己受过的侮辱,欺负。
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只有一个人,让赵尔格放不下。就是自己已经七十多岁的奶奶。
只不过,自己连给奶奶养老的钱都挣不到!
简直废物一个,还活着干啥?
往废弃工厂走得途中,有一口废弃的井。
赵尔格在井边停下来,站在井沿,闭着眼睛,往前迈了一步。
赵尔格死了!
他很确定,因为他的魂魄,从井里飘上来了。
井沿上,还坐着一个老头。
“死了却还在这个世界,很烂吧?”老头说道。
赵尔格点点头:“我死了?”
“这得看你的选择。”老头缓缓说道:“你不想死?”
“我恨他们,他们才该死。”
“我可以帮你报仇。”老头看着赵尔格:“但作为条件,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我就是个废柴,什么都做不了。”赵尔格垂着头,有些难过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老头抓些赵尔格的肩膀,看着他:“我可以让你脱胎换骨。”
赵尔格抬头看着老头,想想自己这二十年遭遇的点点滴滴,用力地点点头。他太恨那些欺负他的人,他想报仇。
老头也冲他笑着点点头。
“我该怎么做?”赵尔格问。
“只需要跟着你的感觉就好。”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赵尔格问。
“三年前,有人杀了我,把我扔到这废井中。我要你帮我报仇。”老头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谁?”赵尔格问。
“周门。”
周门,是指当地姓周的一门人。周门中,为官为商,家大权重,几乎一手遮天。
次日上午,太阳暖烘烘地照着。
赵尔格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郊区一口废井旁边。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赵尔格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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