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贱 第十八章 逃离

他一路紧紧牵着我的手，像是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一样，我很感动在我黯淡的生命里有他为我照亮，但我心里隐隐预感，这一切终将结束，我和他归结到底不在一个世界，他如同夜空中耀眼的流星，而我却是渴望光明的小虫，流星虽可以给予光明，但毕竟时间短暂，仍然改变不了我与他之间的云泥之别。但我已经知足了，有这么个男生为我努力着，可如果我继续贪婪地享受这份挣扎的爱恋，那么不仅会耗尽彼此的耐性，更会成为他的拖累，我打定主意离开，在他对我失去信心之前，将这份美好定格，此时眼中尽是怜惜的他全然不知会发生何等改变。

暑假前，他拥着我畅想未来出国的场景，我听着入迷，差点动摇自己的决定，如果一切真如他描绘的该多好，我跟他说要回家办理护照等手续，他便与我相约在某一天碰面，然后一起登上飞往加国的梦幻之旅，我点头面带春风地应着，其实内心早已一败涂地。他离校回家后，我便立即办理了退学手续，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老家。

“我不读了。”一进家门我便冷冰冰地对着原本笑脸相迎的妈妈说道，她显然没有心理准备，瞪圆眼睛盯着我半晌。

“我已经退学了。”说着拿出盖有“作废”印章的学生证给她看，她一把夺去，然后气得手在发抖，扔下学生证，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我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心里苦笑，这是我今年挨得第二个耳光了。

“你给我滚，不要回来了。”她气得嗓音都变了。

我却不着急起身，干脆席地而坐，嘲弄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愿意回这个家？要不是你，我至于落得今天的田地吗？”

“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她气急败坏，五官扭曲的模样让我认不出这是我的亲生母亲。

“好，我就跟你说清楚再走也不迟，要不是你为求仕途与他人苟且，逼走我爸，送走我，我肯定可以继续在这里好好念书，不至于到一个天高皇帝远的烂地方自生自灭。”我咬牙切齿道。

“你放屁！要不是你那个死爹在外面搞女人，我至于离婚吗？”她依然想抵赖。

“拉倒吧，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是谁先乱搞，你自己心里会不清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当了破鞋还要求丈夫从一而终，你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了？”我想我是疯了，竟然如此对自己的母亲说话。

她显然对我说的话万分惊讶，愣了半晌，“你别听那个死鬼胡说八道！”

“不，相反他为了保全你的老脸，在我这没有说你半个不字，上个月我回来了一次，你恐怕不知道，因为我就站在这房间外，亲耳听见你和你那姘头的对话，我当时觉得作为你的女儿感到羞耻！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扮受害者了，我觉得反胃。”我恶狠狠地说，想把最绝的话都说出来。

这下她的脸彻底惨白，羞愧和可怜的神情在她不再年轻的面容上来回切换，我已不忍直视，故意掏出许久未抽的烟，当她的面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嚣张地吐出烟雾，将衣领的扣子解开，好让她看到脖子上那暗红色的欢爱印记。

我无视她惊恐的眼神，挑着眉说：“拜你所赐，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从此以后你不要来管我的闲事，权当白生养了我这个人。”说完我将还未吸完的烟扔在脚边，用力踩灭烟火，便扬长而去，全然不去理会那个一脸惊诧而泪流满面的可怜女人。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胜利者，以这种愧为人女的姿态惩罚了一个不忠贞的女人，像是为了爸爸，为了这个原本应该幸福的家，给我荒唐的行为披上了正义的外衣。

从家里跑出来后，我丢掉了那包用来在她面前演戏的烟，事实上跟陈露露和赵倩学习抽烟的初衷就在于此，现在这项技能已无用武之地，我会乖乖听陆鑫的话，永远不再抽。

我跟爸爸联系并说明了我的想法，他立即飞奔过来将我接到他那去，给我找了一间学校，以高考补习生的身份开启我新的求学路，我要参加高考，这是我不愿依附于陆鑫的唯一出路，我换了手机号码，将那张存有年少爱恋的电话卡扔在学校后面的人工湖中。

别了，我的过去。

别了，我的陆鑫。

别了，我的初恋。

既然是备战高考，便以文化生的角色全力投入到繁重的学习中，与之前懒散荒废的时光形成天壤之别，每天晚自习过后，我还会与同桌一边探讨题的解法，一边回到宿舍洗刷一天的疲惫，就这样持续了数月，渐渐的，我在书山题海中忘却自己，忘却自己曾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忘却自己热爱的长笛，更忘却和陆鑫鱼水之欢的痴缠。我知道这种枯燥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再过段日子，我便真的要远走高飞了，我想飞到远一点的地方，远到几年都可以不用回来的地方。

在这期间我更加痴迷杰伦的歌曲，我总能在他的歌声中找到自我，是那种可以放飞心情的舒畅，尤其是他的快歌，让我在模仿和突破中感觉挣脱束缚，仿佛只有在唱他的歌时，我才能忘却烦恼和嗔痴。记得第一次听到杰伦的歌曲是在艺校，我和夏竹清漫不经心地在校园里散步，偶然听见电声琴房传来架子鼓的声音，于是我们俩寻声过去，便看到一间狭小的琴房里挤满了人，就是为了看电声乐队排练，而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演奏杰伦的《双截棍》，架子鼓前奏响起时，大家跟着律动起来，我瞬间就被这种高涨的氛围折服了，我盯着放在地上的cd机里飞快旋转的光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我没有听清一句歌词，但我却深陷在这种风格的歌曲里，从此我开始学唱杰伦的每一首歌，我甚至为自己能够快速说唱出他的歌词而沾沾自喜，自习课我会情不自禁在笔记本里默写歌词，一首又一首，夏竹清也受到了我的影响，被我带会了好多首歌，记得有一次我和她坐16路公交车从市区回学校，为打发漫长的坐车时间，我便在路上教她唱《暗号》，由于她学得很慢，我们就唱了一路，当时的心境还是很惬意的，现在想来那一幕离我何其遥远。

在圣诞班级联欢中，我便演唱了这一曲《暗号》，算是对过去那段时光的怀念，其中的前奏和间奏都用长笛吹奏，惊艳了整班，一下子拥有了大票粉丝，这是数月来第一次让我感到由衷高兴的事情，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会因为他的歌开始一段恋情。

他叫吴楚，是个清秀腼腆的男生，原本我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在班上实在不起眼，直到那天在音像店杰伦专辑区碰面后，我们相视而笑，才得知兴趣相同，然后顺势探讨了一些对于歌曲的看法，倒是有种知音的感觉，他作为一个没有音乐基础的文化生，对于音乐有较独到的看法，这点让我很欣赏，一来二往便熟悉起来，经常自习时坐在一起听杰伦的cd。起初我们仅仅是朋友关系，而他突然对我展开攻势是从圣诞联欢后开始的，他说看到我的演唱后他整晚都莫名地睡不着，我的声音总是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开始一段感情，毕竟与陆鑫的点滴在我脑海中还未淡去，而这却并不影响吴楚对我的穷追不舍，对于已经有过感情经历的我来说，对爱情不再像从前那样憧憬和莽撞，而是一种淡然的姿态，我的半推半就更加引得他变着花样讨我欢心，当他每天早上定时定点将热腾腾的早餐送到我宿舍楼下时，冬日的寒冷被他火热的心驱赶，我如止水的心终于为他泛起涟漪。

我们成了班上第一对情侣，很是被众人关注，经常拿我们开玩笑，那时我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阴暗，因此我很感谢有他在，我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食堂一起回各自的宿舍，他很规矩地与我谈着纯纯的恋爱，除了牵手拥抱亲吻便再无进一步的接触，在我痛经时，他定会为我泡一杯红糖水，在我运动后一身臭汗时，他定会笑眯眯送上纸巾，总是无微不至，好到不能再好，但我却总觉的少些什么，与陆鑫的那段惊心动魄相比，或许一切都显得过于平淡了，不得不说吴楚是个好男人，适合结婚的那种，他习惯于对我好，我也习惯于接受他的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丝亏欠的感觉，正因如此，他便总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比我多，也偶尔会拿这个与我置气，而我却很没良心地表示满不在乎，或许是得来太容易，所以不懂珍惜，连我自己都说不出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喜欢我，可能这就是我的可悲之处，我希望安全感，但又期待刺激感，其实说穿了我不喜欢好男人，而是喜欢坏男人。而他跟我一样，外表看似循规蹈矩，内心却向往着调皮有趣的坏女人，在这点上我们很像，如同喜欢的歌曲一样，而同类人注定走不到最后，对于吴楚，或许我只能跟他做好朋友罢了。

填志愿时，他希望我跟他填同一个地方，但被我果断拒绝了，因为这不是我的心之所向，不光是那座陌生的城市，还包括他这个人。他见我如此绝情，非常震惊，惊于我的冰冷，叹于自己错付的爱恋，临别时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我做再多也走进不了你的心，或许它从未对我敞开过，我真的很累了。”

于是，一个如此美好的人被我狠心放弃了，随之而来的报应来了——我落榜了，那点可怜的分只够读个大专，而且还是最差的那种，向来心高气傲的我怎会受得了这种委屈，于是我决定复读一年，给自己进行了重新定位，利用自己的特长，以艺术生的身份背水一战。而这一年将是更加辛苦和沉重的一年，如果还未考上，我便从此与读书绝缘，去社会上摸爬滚打，然后找个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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