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公司聚餐,被同事明里暗里讽刺之后,一贯老实巴交的顾泽川喝醉了酒,和叛逆期的女儿发生争执,失手打了她。
然后,她失踪了。
三天前。
妻子过度忧心,引发旧疾,不得不住院治疗。
病来如山倒,女儿迟迟不见踪迹,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弥留之际,她还在一遍遍叮嘱顾泽川:“澜澜……一定找……找澜澜。”
今天傍晚六点半。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响在耳畔的,仍然是警员的抱歉回应:“实在对不起,顾先生!我们已经尽力寻找您女儿的下落,可是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
浑浑噩噩活了五十多年,他习惯性循规蹈矩,做个老实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个温馨小家,过安稳日子。
然而,就因为他不习惯表达爱,再加上更年期喜怒无常,总会弄巧成拙,和女儿的关系一直紧张。
这才导致一时冲动,逼得女儿离家出走。
妻子是名副其实的糟糠之妻,在他最难的时候,陪他白手起家,不离不弃。还没来得及让她享福,就因为一场急病,撒手人寰!
顾泽川越想越憋屈,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一把年纪了,老婆没了,孩子也找不到,家破人亡,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急促的刹车声过后,路人惊声尖叫:“出车祸了!”“撞死人了!快打120!”
这辈子,就这么仓惶结束了么?
他合上眼,默念着妻子的名字:别怕,我来陪你了……
——
“快起来!都几点了?”有人用力踹了踹顾泽川的身体,“再不去,又要被人捡完了!”
嗯?
身上少了几分重量之后,他莫名觉得冷。这才七月份,谁家医院冷气这么足?
刚睁开眼,他就被吓得够呛!
已经因为肺结核去世的父亲,正裹着棉衣在床前怒视着他:“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干活?!”
“……”
顾泽川环视一圈屋里熟悉的陈设,压根不是四面白墙的医院,更不是太平间。
所以,他这是穿越还是做噩梦?
“还在这装死是吧?!”瘦削的女人提着背篓,丢在他身上,“快滚去捡牛粪!还想不想吃饭了?”
她肤色常年蜡黄,留着齐耳短发,嘴巴微微凸起,颧骨略高,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尖嘴猴腮。
这,就是他的母亲刘云丽。
“恭喜您被选为《重启人生》项目首位用户,重生成功!”
“正在确认目标,正在传输数据,恭喜您,正式绑定气运转移系统!具体操作方法,由用户亲自摸索哦~”
脑海里突然插播的系统音,让本来陷入混沌状态的顾泽川,逐渐冷静了下来。
几秒钟内,他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车祸,没有带走他,反而直接将他送回了年少时期。
扫了一眼自己的体格,还有一旁破旧的书包,初步断定现在还是初三学生。
“好,我马上去。”
骨子里的逆来顺受,让顾泽川火速下床穿鞋,披上厚重的大衣后,背上背篓,准备上山捡牛粪。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几根枯树枝。
也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床上还在蒙头大睡的弟弟顾云廷——
“像你这么废物的哥,只会给我们家丢人,要不你索性跳河死了算了?”
“哥,年轻时候混的不如我,老了还要为儿女事求上门,一如既往的废物啊?”
……
过去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放映。
父母一贯偏心嘴甜会哄人的小儿子,从小就将苦差事都扔给了顾泽川。好不容易有工作了,微薄收入也被压榨,供给了弟弟。
老两口拼尽全力奉献资源,将顾云廷推上了“人上人”的位置,却任由顾泽川行走在底层,任人欺压。
“云廷不一起去么?”想到往事,他冷了脸。
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做个“好孩子”?人善被人欺,他真的受够了区别对待!
“你弟弟学习这么辛苦,多睡会怎么了!”刘云丽推搡着他往外走。
“学习辛苦,还回回倒数?是先天智力缺陷,还是压根没认真读书?”
顾泽川一向寡言少语,从不违背家人的安排。
今天,却破天荒的开口顶嘴,还顺便骂了他们不上进的宝贝儿子,这怎么行?
“小兔崽子!你认真念书,老师就教你回来骂爹骂娘了?!”
父亲一巴掌扇过来,被他轻易的躲开。
瞥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顾云廷,他摘下背篓,砸了过去:“他没长嘴?他不用吃饭?要捡牛粪烧火,让他去!”
说完,趁着腿脚比那两位利索,迅速逃离家门。
还是熟悉的小山村,还是前往学校的唯一黄土路。这个年代,没铺上水泥地,稍微下点雨,都怕双腿深陷泥坑拔不出。
打了弟弟,得罪了父母,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还需要继续研究。
顾泽川闷头向前,压根没留意到转角处,有个女孩正在默默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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