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繁华 第二章：岁月如迷

日头正盛，芓桑被随行嬷嬷抱在怀里，虽有物事遮挡，依旧明晃晃的照着眼睛，让人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嬷嬷小声对谁说：“公主思念母亲，哭了一路，累极睡着了。”

芓桑想要反驳，却败给了睁不开的眼皮子上。心里嘀咕，看吧，早料到有这一幕，果真眼泪误事。

嬷嬷走动起来，摇摇晃晃间，芓桑再度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芓桑骑着仙鹤巡视着她的国土，迎面出现了一只跳脚小怪，她站立在金色的长颈鹤背上，手中弓箭拉满，一击毙命。四下突然多出来更多的奇异小怪，脚下金鹤一声长鸣，芓桑一个站立不稳，眼看着便要跌落下去，神情一顿，醒了。

醒来便见苍云坐在窗口饮茶。

起身摸了摸额头本不存在的汗水，瞧上苍云。

“苍云，我刚做了个梦，梦见我的坐骑是一只顶顶威武的仙鹤。”

苍云转头，没有问她怎么个威武法，而是问她饿不饿。

芓桑皱眉。

“你心不在焉，无趣。”

苍云也不恼，捏了捏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示意早已等候在旁的宫娥来给她梳洗。

“垫垫肚子还是直接去见你母亲？”

苍云的脸印在铜镜上，和芓桑的脸框在了一起。自然将芓桑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不回话就依着我来，先去见你母亲吧，她那里应该不缺点心。”

芓桑依旧没有回话。

按捺住心中奇异的感觉，跟在苍云身后出了门。

宫中不似山上，规矩众多，一行人走在宫道上却无一人说话，安静的氛围让芓桑心中愈发烦闷。她忍不住拉着苍云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可叹苍云也不理会她，瞪了苍云几眼，索性挺着胸脯，气鼓鼓的走到队伍最前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隔着老远，就见一袭白衣身后簇拥着一水的宫娥，伫立在宫门口。

芓桑感受到宫门口那一抹炙热的眼光，突然停住脚步，等身后的苍云。

苍云跟上来，柔声问她：“怎么不走了？”

芓桑红了眼尾：“她是她吗？”

苍云顿了顿：“嗯。”

“舅舅，我不想去了。我能先到父皇那去吗？”苍云望着芓桑红红的脸蛋，知道芓桑是在求他，毕竟这是第一次叫他舅舅。又看了看宫门口那期待的身影。

“去吧，早晚要见的。”

“不！”

芓桑看了一眼那一抹白，又看了一眼苍云，转身，跑开了。

身后的宫娥大惊失色，忙跟了上去。

今日这日头颇不懂事了，跑了一会，芓桑就已经满脸汗水，但她依旧不解气似的一直跑一直跑，好像这样她就可以丢掉那些委屈和怨恨，这么多年了，她为何还要回来？当我是小狗小猫小兔子吗？想起来就把玩看看是不是依旧可爱乖顺，想不起来便是几年几年不见？

正愤恨的想着，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呵斥。

“何人！”

这一声吓得芓桑一个激灵。

“你是谁？”芓桑脑袋一仰，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人雌雄难辨，见一个小姑娘满脸泪水，也不忍心呵斥了，提醒她：“皇上在此，你绕道而行吧！”

“父皇？”芓桑抹了抹脸上的泪：“你带我去见他，我想见他。”

“您是？”那人弯下腰。

“惠仁。”

是了，她是个从小便有封号的长公主，父皇大概也不会想到他得惠仁公主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慧心仁德，而是连亲生母亲也不想相见的人吧。

那人带着芓桑绕过一座假山，假山后是一片翠绿的湖，远远地见着皇帝坐在树荫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芓桑走过去。

虽然父皇一直将她养在千山，但每年夏至，也会上山陪她小住几日。

他待着的那几日也不怎么和芓桑说话，所以第二年开始，芓桑也不再去他面前晃悠，她的父皇应该是宫中烦闷，上山来避暑，却又不好如此荒废政业，故而将她推出去做了挡箭牌，寻了个陪伴嫡长公主的由头。

皇帝神情颓然的看着眼前的湖面，芓桑看过去，不明白这一滩死水有什么可看。

只是这明黄的衣袍怎么越看越像早上梦里的那只仙鹤呢？

芓桑与皇帝并不亲近，身后那人合适宜的开口：“皇上，惠仁长公主来了。”

“父皇~”

皇帝这才转身，看向芓桑的眼神片刻后有了焦距。

“桑儿来了，怎么突然间长这么高了？”

“最近伙食有些好。”芓桑看着自己的小胖手，讪笑道。

“可是见过你母后了？”皇帝转过身去。

“父皇可见过了？”

皇帝失魂的看了眼芓桑。

“没有。”

芓桑瘪了瘪嘴，这下好了，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两个惨遭抛弃的人在这里寻短见。

芓桑寻了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石头坐下。

“父皇，你也怕吗？”

皇帝摇头。

“哪里有什么怕不怕，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而已，你还小，不懂。”

芓桑不解。

“这有什么不懂的，我也不是怕，我就是不想面对。”

皇帝轻声笑了一下。

“她回来了，桑儿。你可高兴？”

“父皇，桑儿今年九岁了，可是，我都不知道我长得是像父皇多一点还是娘亲多一些。小时候，我将宫里的画像都找了个遍，一张她的都没有。她当初为何抛下我，我问太后，太后说不明白，我问苍云，苍云也不告诉我，我其实想当面问她个明白，可是，今天我远远地看见她，她真的回来了，我倒是觉得没那么难过了，那个答案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芓桑拿起地上一个薄薄的圆形石子。

皇帝也捡起一个。

“是我愧对你了，我以为。。。。。。”

芓桑打断他。

“父皇，其实没有什么高不高兴的，她回不回来其实我一直都是活得蛮高兴的。”

听到这话，皇帝转过身面向芓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如此便好，一开始，我求的就是你能活的开心。我要回去了，你回去找苍云吧。”

芓桑点头，行了礼，见皇帝走远了，拿了石子打了个水漂，随意的拍拍裙上的灰尘，对身后的宫娥说：“带我去找太后吧。”

站在最前头的宫娥福身：“公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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