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茵兰小院,宫娥们还不知道芓桑经历了什么,只见她神情萎靡,立马准备好浴汤,领了芓桑沐浴。
闻着那难闻的味道,芓桑望着手中早已暗红的血迹,终于忍不住哭了。
身在皇宫内院,过去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死人,这世上每一天都会有人死去,其实这些芓桑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就在刚刚,一个人因为她,失去了生命。这给芓桑带来的冲击不小,只要一想到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爱人,从此与她天人两隔,而这时间万物依旧按照自己的轨迹在前进,没有为刚刚逝去的那个生命停留半分,她就心痛难耐。
若是她没有饮酒,又能及时发现有陌生人的气息。又或者,她能及时做出反应,将那长箭截停,那么,可能她也不会死。仲玗对她的态度骤变,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的生活如旧,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乐得平稳。
如今,他的少时伙伴却因自己而死,那么这个自己刚刚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此恨着自己?
如芓桑所想。
自那夜后,这茵兰小院再无仲玗身影,而质子府芓桑也再未踏进一步。哪怕日日思念,只要想到仲玗那苍白的神情,就觉刺骨冰凉,见面又能如何?相顾无言可能更加让人心碎吧。
只是在夜里想起他少了一个人照料,不知道他的身体有没有更差一点。
所以,在第二日挑了擅长药膳的翠雪送了过去,又暗地里加派了人手守着他,如此心里总算是好受一点。
少了仲玗的日子,好像突然之间空出许多闲暇时光,以往甘之如饴的小玩意也不再能勾起芓桑的玩心。她只能日日堆在小书房里,空了和翠竹切磋一二,方能将那一抹影子暂时从脑海隐匿去。
櫬婩死后一月有余,芓桑派去护着仲玗的人上报道,仲玗突似变了一个人,不复以往萧索颓然。
芓桑心中了然,他终于明白了,暗藏锋芒不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他终于开始自保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好像两人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却又好像越来越远。
她请了父皇旨意,想要回到苍云身边,见芓桑日渐颓废,不似往日活泼,皇帝与皇后看在眼里,正不知如何宽慰,此时她要回千山,当下便允了。
回到千山的芓桑见到旧友,日日忙碌起来,好似也没那么伤心了。
此后几年,仲玗光芒大增,在几次皇宴上,大谈治世之道,为国分忧,增进枭羿两国外交,促进经济发展,深得皇帝青睐。
树大招风,触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由此以后羿国派来刺杀仲玗的人数倍增,芓桑派去的人损失了七七八八,无奈之下央求苍云派了几名高手日日守着质子府。
上报的消息越来越频繁,而消息里大多是仲玗被刺杀死里逃生的境况。他不会武功,虽有芓桑与苍云的人护着,生存的依旧越来越艰难。
这几年里,芓桑身量见长,心境也成熟了不少,但是不知为何,看着传来的线报,好像心中那个人不但没有模糊消散,反而愈发清晰。芓桑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如今自己也已将及笄,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这么多年,父皇也催了无数次,想起櫬婩死前的那番话,芓桑下定了决心。
及笄礼前芓桑回到了皇宫。
芓桑的及笄礼来了许多人。笄礼由母后亲自主持,大家互拜以后各就各位。芓桑由翠竹领至前厅,跪下。她看见大家都带着笑容瞧着她,心中难免泛起女儿家的娇态。
皇后接过翠竹递来的梳子,将芓桑的长发解开,绾成一个髻,用帛包住,宣告芓桑已告别年少时光。
而后皇后拿起翠簪,口中念着:“古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儿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因皇后身份特殊,不必跪下加礼,芓桑跪下,皇后将簪子插进发髻里。
“好了,桑儿,易服去吧。”
芓桑换完衣服出来,皇后已经举好酒杯等她了。
“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皇后柔软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芓桑跪下受酒,洒下一半与地,剩下的仰头喝下。
皇后再次说道:“礼仪既备,昭告尔字。女士攸宜,永受保之。”
至此,醮酒礼成。
芓桑拜过众长辈后,及笄礼成。
她正式告别少女时期,迈向成人世界。
仲玗没有参与她的及笄礼,但是,他一定知道。
再次回到茵兰小院,樱花开得正是艳丽。芓桑笑言:“他们照料的很好,今日确实算得上是佳日。”
苍云片刻后来到茵兰院。
“得了你的委托,我自然是在你父皇面前好好夸赞了一番。只是好像有些画蛇添足了。听闻那小子不错,你父皇也对他颇为赞赏。”
“如此便好。”
芓桑将煮好的茶递给苍云问:“舅舅,你当年娶妻是什么心情?”
“除了激动还有茫然,当然,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这些都需你自己去体会的,不过,舅舅还是要嘱咐你,这不是儿戏。”
“嗯嗯。那是自然。”
“你如今沉稳许多,其实,你明白,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大可不必将自己搭进去。”
饮了一口茶,芓桑看着窗外纷飞的花瓣。
“我都知道,这些不过是私心作祟,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总觉得他会念着年少情谊。。。。。。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冬至。
邻国使臣来访,皇帝安排芓桑仲玗送使臣出城。返回时,芓桑想要买一些新鲜话本,便弃马转行,仲玗自然是陪着。经过车马巷,一群孩童突然从另一侧小巷子里嬉闹冲出来,眼看着要撞上仲玗,芓桑条件反射伸手去拉仲玗,却被他一个侧身躲开,眼神里闪现极度的厌恶,那眼神,太过显眼,芓桑当下呆立,被孩童撞到地上,她就那么看着仲玗,那背影听见响动也不曾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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