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高悬,夜幕如墨,秦国都城咸阳,于一片肃杀之中,王宫禁卫罕见的持兵出宫,与咸阳令执掌的护城卫一块,戒严内外。
如此异动,自然惊醒了不少达官权贵,纷纷派遣手下,打听具体发生了何事,能让偌大咸阳戒备至极。
可秦律素来严苛,深夜时分,即便是他们的手下,都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随意和禁卫搭讪,什么情报都没能得到,一头雾水,只能够自己搁家里瞎猜。
秦王宫,秦王政少有的深夜不寐,于连绵烛火的照耀下,整个人更显额外三分威严。
许久,有一位影密卫隔殿门汇报,秦王政点头许可后,徐老才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恭恭敬敬从宫外步入。
绕过了章台宫内殿的莲花池,一级一级,稳步踏上高台,将手里锦盒呈给了秦王政。
秦王政一言不发的接过盒子,将其掀开,顿时一阵阵铁锈味夹杂着血腥气的混合味道涌出,很是恶心。
面对这么恶心的味道,秦王政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嫌弃厌恶之色,反而是冰山一般的神情,缓缓解冻,变得极为复杂。
看着锦盒内部,装着的那吕不韦头颅,秦王政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既有行动成功的振奋,又有大权终得握的快感,还有点点的莫名伤感……
如今吕不韦身死,那么秦国内部的君相之争也就不复存在,巨大的权柄,都将回归秦王政这位君王之手。
他理应兴奋欢欣才是,大权在握,不再受到相国的制约,偌大秦国俨然是他的一言堂。
秦王政能够深切的感受到,心里头一颗巨大的顽石,终于被挪开,久违有了轻松惬意之感,可轻快之余,果然还是有些许的伤感。
纵使是他这样的君王,也无法否认,吕不韦对秦国的诸多贡献,若是吕不韦没有这么贪权,秦王政都觉得自己可以与吕不韦君臣相得,效仿祖上孝公与商君那般,成就青山松柏的千古美名。
但终究,事与愿违。
秦王政在心境的调控上,远胜常人,思绪纷飞了半炷香时光,已重新沉稳,面若霜寒:“其他人呢?”
徐老算是老人精了,自然能明白秦王政这一语双关:“首先是今夜前往相府赴宴的吕相门生,名单之上的宾客,已由影密卫全部处理。”
“其次是罗网内部成员,罗网首领杀破狼三人、七位天字一等杀手,以及其余共计近百杀手,尽数伏诛,外有杂家七人,无一人逃脱,一应伏法。”
“此番行动,全赖影密卫英勇作战,以及公子玄提供的有效毒药,在主动发难和毒药的优势下,影密卫仅战亡十九,重伤三十余,轻松五十余。”
“最后就是此次行动的其余助力,阴阳家领队之人大司命与云中君均是轻伤,其余阴阳家门人死九伤十八。”
“盖聂统领剑法超凡,内力损耗颇多,并无伤势。”
战国乱世,这般世道下,人活得越老,就越是精明,徐老就是一则明例,哪怕吕不韦头颅是被他亲自装到锦盒里面的,当察觉到秦王政心里的惜才情绪时,他还是会将其称呼为吕相。
秦王政问的其他人,徐老也能从容不迫的、将敌我双方战损列出,不带一点遗漏。
“阴阳家那边,不用多管,百家不过诸侯国的手中剑,送一些伤药与金银过去便是,反正他们早早就说愿意为秦国出力。”秦王政听完徐老的汇报,不怎么思索,就给出回复。
“盖聂那边,再送去几卷秦国内藏的剑谱,或者是其余剑道大家的心得。”
“至于战亡的影密卫,按照影密卫的标准,给予其亲眷三倍抚恤金,免其五年赋税徭役,准其子嗣袭爵不降,其余奋战之士,都按标准赏赐。”
秦国这边使用当年商君定下的二十等军功制,将爵位分为了二十等级,影密卫的将士们,自然都是有军功爵位的,不过这爵位传下去一代,就会削一阶或者两阶。
现在则是秦王特许,可以让他们子嗣完整承爵,不会削阶,算是一份厚赏,徐老欣然领命,全无意见,他是影密卫的头头,自然该为手底下谋求福利。
大事谈完,秦王政强行忍住困意,特意问了一句:“嬴玄今天晚上,没有给徐老你添乱吧?”
“万万没有。”徐老就像是和蔼的小老头,一点不见之前的杀伐之色:“公子玄今晚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王上可能还不知道,这还是章邯那小子告诉我的,我和盖统领联手阴阳家围杀吕相时,在杀破狼和杂家的搅和下,被吕不韦突围逃出,最后还是公子玄配合阴阳家大司命,将吕相给斩了。”
听到这里,秦王政神色一动,困意都消退了不少,神色更为冰冷,往日里平平淡淡的眉宇间甚至兴起一丝丝煞意。
直到徐老讲完,得知嬴玄并无大碍反而立功时,秦王政的面色才稍微好转:“看来这孩子亦有保命之法,哼,道家天宗,还真是传授了他不少好东西。”
“既然如此,这次派他前往百越,寡人也就不需担忧他安身与否了。”
这种涉及秦王家事的话语,徐老只会‘憨憨’的搁旁边笑呵呵,不会擅自插嘴评价半句。
秦王政也不会强人为难,逼着徐老和他一块讨论嬴玄与道家天宗的事情,也就转了话题:“咸阳城内,有无不妥?”
徐老做事滴水不漏,前往拜见秦王政时,已经从影密卫处得到相关情报:“一切皆安,秦法高悬,就算是大臣们半夜惊醒,也绝不敢深夜妄动,惹来误解。”
“哼。”秦王政冷哼一声,似乎心底对许多达官权贵抱有不满:“现在是不敢妄动,等到明早朝会,个个都会跳出来。”
“他们当中有一些人暂时还不能处置,暂且留着,先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百越方向,待时机成熟,寡人一个不留!”
“还有,徐老替寡人写一份逐书,驱逐杂家人士,他们三日之内若是不走,就永远留在咸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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