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哪个宫里当值的?”
胖太监如是问道。
盛九复心知机会来了,他面上露出难色,跟二人解释说:
“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前尘往事都忘了个干净,我也不知道原是哪个宫里当值的。”
他茫然说道:“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青禾宫,剩下什么都不记得了,脑袋还有点疼...”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觉得眼前的青年十分真诚,不像在说谎。
照他这么说,那就是被人敲闷棍,抛尸在冷宫。虽侥幸没死,但却失忆了。
胖太监看了眼盛九复腰间的木牌,和身上的太监服饰。
简陋且粗糙,估计是哪个宫里的烧火太监。
“九富...”
胖太监念了遍木牌上的名字。
确实是没什么印象,不像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太监。
身份低微的太监不会牵扯到什么事,蝼蚁一样的人,能惹多大的祸?
这么一想,胖太监心中的警惕当即烟消云散,恩情又重新浮在心头。
“那这样吧,你跟着我,我给你安排活计。”
盛九复面上扬起笑来,拱手道:“那就谢过公公了,还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
胖太监笑着说:“咱家姓冯,叫冯公公就行了,旁边这位是李公公。”
盛九复含笑见礼:“冯公公,李公公。”
他人长得好,又有恩情在前,冯公公是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
“见你方才手法娴熟,可是精通医术?”
盛九复歉意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懂不懂医术,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那就是懂。
对此,冯公公只有更满意的份。
冯公公职位不高,但人会来事,跟不少管事都能攀上交情。
安排一个排不上号的小太监,那是相当轻松。
冯公公没想着去查盛九复原来在哪做活。
宫里太监他不知凡几,几千人应该是有了。
在这么多人里,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是直接安排一个职位来的轻巧。
于是,盛九复就这样进了东厂,成为了最底层的太监特务——俗称番子。
清晨,他跟众人站在东厂的厅堂下,心中腹诽。
没成想这冯公公真有几分本事,都能把他安排到东厂来了。
东厂这个特殊机构确实方便他调查原主的死因。
不过,冯公公这么牛掰,怎么不去往上升一升?
莫不成想当个扫地僧
狼队档头站在台阶之上,开始洗脑:
“我们就是陛下手中的刀!是忠心的狼狗!”
“树我狼威,扬我狼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嗷呜——”
盛九复埋头隐没在众人间,抽抽嘴角。
古人也玩狼性团队这一套?
不会真有傻子信这套吧?
盛九复不动声色环视一周,先是被这些太监的外貌惊了一下。
这,这长得太寒碜了吧!
又是斜眼,又是歪嘴的,有人长得像大碗宽面,竟还有人长得特适合穿着背带裤打篮球。
这些奇特的同僚们听见队长的热血言论,竟齐齐仰头狼嚎出声:“嗷呜!嗷呜——”
盛九复面无表情地站在狼群中。
对不起,无法融入。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冯公公能把他安排到东厂里了。
这队伍还真是不挑人。
盛九复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容貌与身姿,在一堆奇葩中显得格格不入。
狼队档头一眼就看见了这个不合群的独狼。
档头长得很丑,他呲着龅牙,眼睛一眯,指着盛九复说:
“你!长得最丑的那个,出列!”
队伍瞬间寂静。
盛九复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对上档头的视线,抬眉指了指自己:
“叫我?”
档头凶道:“就属你长得没眼看,不叫你叫谁?出来!”
??
盛九复面无表情地出列。
他虽然也穿着一身黑色圆领直身。
但容貌气度在那放着,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帅!
档头发黄的龅牙颤了颤,眯眼问道:“新来的?”
盛九复答道:“是的。”
档头面带不虞,很不高兴地说:
“没问过我就往队伍里塞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进了一个这么难看的。”
盛九复属实有点蚌埠住了。
球球,要不您老先去看看眼科?
档头嫌弃过后,开始考察盛九复:
“那你会拳脚功夫吗?”
盛九复特别干脆利落说道:“不会。”
听见他不会功夫,档头脸上的鄙弃更浓烈了些。
“那你是有什么别的本事吗?”
盛九复简单说道:“医术。”
“医术...”档头一愣,随后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一个太监能会什么医术?”
“别是懂点医理就说自己会医术了。”
太监大都是家贫,从小就被家人卖进宫里,能识字已经是不易。
会医术的谁会往宫里送?
在档头的刻板印象里,太监会医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我很讨厌明明不会,却说自己会的人。”
“我的队伍也不需要这样的人。”
档头原本对盛九复外貌的不喜,已经升级成了对投机取巧的厌恶。
他上唇一掀,明晃晃的恶意直指堂下站着的盛九复。
这敌意对于盛九复来说,有些莫名其妙。
他还想借着东厂的身份,来调查前身的死因。
所以工作不能丢。
盛九复这会不太想耍嘴皮子,就直言道:
“那我证明一下吧,诸位有没有什么病症想要求治的。”
他看过了,队伍里的太监大多都是外貌上的疾病。
正巧他盛九复是个外科医生,勉强算个专业对口。
档头嗤笑一声,他是打心底里就不喜欢这个人,从头到脚没一点顺眼的地方。
既然你想当众出丑,那爷成全你。
队伍里正好有个人身患绝症,别说太医院的太医了,神医来了都治不了。
档头脸上的自得已经压不住了,他有指向性地在人堆里一指:“小六,出列。”
一个脸上有着异状的细弱小太监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盛九复看见他的脸,先是一愣。
这么大的瘤子?
只见小太监个子不高,头也小小的,但脸侧长的肉球肿块却能顶他半张脸大了,五官已经彻底变形。
盛九复眯眼细看,小六脸侧的肿块正随着他的走动晃动。
他下意识在心里分析:“肿块位于皮下浅表组织,呈扁球形。”
这个队伍里多是面部有缺陷的人。
对于脸上长着恐怖异物的小六,大家却还是打心里的不喜,向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纷纷移开了视线。
对此,小六细怜怜的身子越发的佝偻,年纪不大,驼背已经十分明显了。
只有档头招了招手,把小六叫到身前,慈爱地摸了摸他脸侧坠下的肉块:
“没事,不怕。”
见档头碰了碰肿块,盛九复瞥了一眼,当场下判断:
“质软而有弹性,不与表面皮肤粘连,境界清楚,可推动。”
“是良性的脂肪瘤。”
他用手摩挲着下巴,心想:“脸上长这么大的脂肪瘤,还真是罕见。”
小六在档头的抚摸下,乖顺地像是一只玩偶猫。
似乎在这个冷漠的世间,只有档头是懂小六的。
档头抖了抖脸肉,直白地为难盛九复:
“你要是能治,我就认你是会医术的太监,有资格在我的队伍里。”
“当然,治不好你就给爷滚蛋!”
盛九复挑眉:“你确定?”
档头哈哈一笑,面上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我确定。”
盛九复也笑了:“只怕我治好后,你不认账啊。”
档头眉一拧,被对方这以下犯上的态度气了仰倒。
他刚准备说话,侧门进来一个人。
“陛下有令,召狼队档头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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