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徒 第十一节

“你就是这里的审判官吗？”我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对的，混账东西。身为审判官的我会把没有资格轮回转世的人被打入地狱，那些跟你这种人间害虫一样的混账东西下地狱后。”

难怪我从看见这个女孩开始心脏就止不住地狂跳，说话都说不利索，犯罪分子在审判官面前，肯定会害怕啊！

她两手举起，张开手做出爪子一样手势，同时做出可爱的鬼脸。

方才的畏惧感被女孩的搞怪一扫而空，我拼命地憋住笑意，继续听她说。

“很快就会变成人类口中所说的恶魔。就像是你说的人有人居住的世界，恶魔有恶魔居住的世界。两个世界处在天平的两端，就像太极的两仪，白昼与黑夜，以平衡为前提而互相依存，但是两个世界是绝对的水火不容。”

说着，少女从空中取出一把凌冽的长剑，一下子就指着我？！

“好了，回到正题，混账东西。”

闪着冷光的剑锋离我的额头只有一指的距离，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你做的那件蠢事，恶魔召唤，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少女审判官的审问，我把那一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包括那些个奇怪的梦，我也告诉了她，我想她大概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为什么你会相信恶魔啊？”她一脸难以置信。

“那个…抱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我，决定坦诚地道歉…不过应该没什么用就对了。

听到我的道歉后，少女的眉头跳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处在凝固的边缘。

“混账先生知道混账先生干了件什么好事吗？”

“后果很严重吗…”

我这么回答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那个恶魔有好好遵守约定，把王都近卫兵团消灭掉后就让恶魔离开，那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才对。

说到底，不说召唤恶魔，就连看见了恶魔都是写进法律的重罪。

具体原因谁都不知道，现在已知的任何一本法典都有这么几条关于恶魔的条例，都是不能饶恕的重罪。

同时也是几条从来没有人犯过，没有任何实案的，摆设一样的法律。

大部分人也一直以为这是某种象征，所以从未提出过修改，也没说要废除他。

到现在，不管是公元世纪的古老国家，现在的阿尔戈帝国，还是我们联合军建立起来的议会，设立的法律里都有那几条关于恶魔的条款。

我摆出一副需要解释的表情给这位少女审判官看。

如果她所说的是实话，那现在就是一场审判，有罪就会下地狱。

我当然希望自己清清白白的，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糊里糊涂地下地狱，至少要被罚得明明白白的吧。

“听好了，畜生先生。”少女跺了跺脚。

“恶魔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地狱」，是活人世界的里侧。从人类开始认识到恶魔开始，就有混账东西想要恶魔显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恶魔显世，那群玩意儿是我见过最令人作呕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同时，也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但是所谓「恶魔召唤」，带来的后果就是…”

她倒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拖混账先生的福，我最近知道了一条不想知道的知识。召唤地狱的恶魔前往人间这件事会使两个世界的重合，这是最大最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也觉得我想问的问题很蠢，我还是想问一下，两个世界重合了会怎么样？”

愤怒的少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看得出她的担忧和悲伤。

“这下面。”少女跺了跺脚，“三途川的下面就是地狱。”

少女指了指天空，“上面就是活人居住的世界，三途川是两个世界的夹缝，缓冲垫。召唤恶魔这种愚蠢的行径，会使地狱上升，直到挤压掉是我所在这片的神域。”

娇小的她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当这里的天空掉下来的之时，当这里的河水倒灌进星辰中的之际，人间和地狱相碰撞。”

她一脸苦笑地看着我，

“你觉得本就罪恶滔天的恶人们，无法超生，积累了无数恶意的罪人，一股脑地涌入活人的世界会怎么样？不管是你，还是你们人类崇拜的英雄皇帝，亦或是尊为神明的「魔力」，甚至是我，都无法阻挡，人类这一种族就算完蛋了。”

少女脚边的花朵盛开着，她用手指搓动着花瓣。

“就是个好吃懒做的猪猡也捋清楚了。”

她低着声音念咕着，

“混账先生知道吗？你干的那件好事，大概就是昨天吧，下面传来的剧烈震动把我惊醒，我还以为三途川要裂开了。”

小小的审判官抬头望了望天。

“看到无数恶魔冲进人世的那一刻，你不害怕吗？不后悔吗？我是怕极了，但是又什么都做不到。就在混账先生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从这里抬头看，星星仿佛要掉下来，月亮也越来越大，明明这幅姿态是如此的矮小，三途川的天空却变得触手可及。”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可我现在只是个死人，还是个罪恶滔天的死人，我这种人接下来应该下地狱…

该说些什么，可从我嘴里说出来，那大概说什么都是错的。罪魁祸首是我，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对与眼前这位娇小的少女女神而言，我是个触碰禁忌，罪该万死的加害者。

少女接着说道，她的眼角闪着光，

我是不是眼睛有些花了，还是被太多的未知情报弄得神志不清了，总觉得这家伙不可能会流泪。

“你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吗？”

“不知道。”莫非我的审判还没出结果吗，好想挠挠头啊，不过这不符合我的形象还是算了。

少女叹了口气，看起来也冷静了下来。

“唉，我就不该指望凭着莽劲儿就敢召唤恶魔的蠢货能做好什么，我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吧。有一份无法拒绝的工作在等着你。”

“诶？”

“下地狱去吧。”

语气像是让我去打扫卫生一样。

“恶魔中也有想去人世的蠢东西在，但是顶多也就是做到让某人做一场奇怪的梦，像这次这样，把奇怪的魔杖送入人世，开启连接两界的大门，还是头一遭。”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我后，像是看见脏东西一样皱着眉头，随后哀叹了一声，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终于不是提着刀冲过来了。

“那个家伙很危险，混账东西就下地狱一趟，把它揪出来，然后想办法给它做了。”

“给它做了？！”

“你觉得放着那种东西不管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有一就有二，那个混蛋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再开几次门，要是再让那蠢货开几次门，两个世界一重合，地狱都搬到人间去了，人类就完蛋了。”

少女继续说道：”而且「恶魔召唤」是绝对的罪，是亵渎全人类的罪，如此定义的，是人类。你们的法律白纸黑字地写着呢，我一向以人类的法律进行审判，力求公平公正公开。你要下地狱是肯定的，既然都要下去了，把帮我跑个腿这种光荣又而艰巨的差事就赏给你也不是不行。”

我思考着少女如同尖刀的话语，

如果真如她刚刚说的一般的话，「恶魔召唤」会让两个世界重合，最后会导致人类灭亡。

可是，即使这么说，接下这份工作真的可以吗？

自古以来，求助于恶魔，向恶魔祈祷，是对人类，对巨神的背叛，说不定我已经记录在案，要遗臭万年了。

“这么重要的事真的可以交给我吗？交给我这种人…”

“只有你这混账东西和那只恶魔接触过，肯定得你去啊！”

“不去不行吗？”

“你妈难道没教你闯了祸就要赔偿吗？这篓子本来就是你捅的，混账先生在这三途川也没有任何存款可以赔给我，努力工作挣钱赔偿够了说不定我还能赏你个轮回转世哦？”

我没有回答，这毫无疑问是拯救世界的工作，已经犯下滔天大罪的我有资格接下成为三川徒吗，我的内心还有很多的疑问……

少女的目光变得狡黠，

“我说啊，就是蟑螂，现在也会张开翅膀，扑腾扑腾地扭过来，‘我明白了，女神大人！地爽快回答吧。你没办法拒绝，需要我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吗？”

少女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空间景象不断地翻转，最终定格在了一处断壁残垣。

视角慢慢移动，在那不远处，死相凄惨的尸体漫山遍野。

视角再度拉进，看见了深红色的大地，不过三途川的红是彼岸花海盛开的绯红，眼前这片大地的红是那些尸体流出的深红。

我和少女站在了这片凄惨的战场的正中央，数不清数量的尸体就在胡乱地摆满了我能看见的周围，他们身上的铠甲和装备样式我认得。

这些尸体毫无疑问就是就在那座关卡前，将我逼入绝境的敌人——阿卡迪亚王都近卫兵团。

而这幅惨状，大概就是与恶魔交战留下的。

少女又打了个响指，空间的景色又定格在这片残垣断壁的一角。

接下来的景象让我的胃在翻腾。

很想吐点什么出来，但是我想现在这幅身体里没什么东西让我吐。

只能打几个干呕。

我看见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无力地跪靠在某个废墟的角落，那具尸体的头颅滚落在那尸体的边上。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怎么会是那张脸？！

内心的疑问有很多，可事实只有一个，那毫无疑问是我的头，跪靠在那儿的毫无疑问是我的尸体。

而最重要的是，那个头没能瞑目，完全不像得到安息的样子，无神地朝我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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