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江山：家父胡国公 第168章 赐婚纠葛

秦怀道思忖着：方才阴妃说“我把玲儿托付给你了”，再加上李世民那句“朕拜托你，好好照顾高阳”……听这意思，仿佛李世民和阴妃已私下商议，打算把高阳公主……转赐给自己啊！

他愣了一下神，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也分不清是喜是忧。

这算怎么回事呢？之前赐婚给房家，闹得满城风雨，丑闻不断，随后房遗爱被逐出家门，高阳公主也疯了。如今事情难以收拾，看自己能让高阳公主病情好转，李世民和阴妃终于妥协，反过来愿意将高阳公主赐婚给自己……

秦怀道思来想去，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感觉自己像是个替代品。但一想到对自己情深意重且现在凄苦可怜的高阳公主，这点心思便烟消云散了。

“有何不可？”秦怀道坦然一笑，“他们若真要将高阳公主赐婚于我，我定会欣然接受。只是……媚娘那边，又该如何是好？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此事还未确定。还是先去看看高阳吧！”

回到小屋外，秦怀道敲门道：“高阳，我来了。”

“怀道！”屋内传来一声惊呼，高阳公主跌跌撞撞地冲下床，拉开门就一头扎进秦怀道怀里，嘤嘤哭泣：“我好害怕，你刚才去哪儿了？”

“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秦怀道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我见你睡得香，怕弹琵琶吵到你。你不是说想见母妃吗，我刚刚抽空去了趟仙居殿。”

“嗯嗯，你回来我就不怕了。”高阳公主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花，却展颜一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母妃还好吗？”

“好。”秦怀道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抹去泪痕，说：“你看看你，现在整天就知道哭，像只大花猫。要不现在梳妆一下，我们一起去见你母妃？”

“好呀！”高阳公主顿时破涕为笑，跳到房中伸着双手蹦来跳去，扮着鬼脸叫道：“我就是花猫，就是花猫，捉你这只大老鼠，嘻嘻！”

秦怀道哈哈大笑：“你还真是个孩子！”

“谁说的，不许说我是孩子，我生气了哦！”高阳公主不乐意了，挥舞着小手气呼呼地冲上来像是要抓人，却又嘿嘿一笑扑进他怀里撒起娇来，“其实，在你面前当个孩子也不错，嘿嘿！”

“好了，别淘气了。换上衣服梳妆打扮，我带你去见你母妃。”

“嗯嗯！”

在房中梳妆了一阵，秦怀道依旧为她画眉梳头，故意找她聊了许多话。交谈间，秦怀道发觉高阳公主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除了比以前更古灵精怪、面对自己时更加淘气外，似乎没什么大变化。

秦怀道愈发怀疑高阳公主是装疯的了。这里面还有很多蹊跷之处，现在不方便问，以后一定要弄清楚。高阳公主是和李恪一同回京的，想必李恪肯定知道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秦怀道和高阳公主走出小屋。刚出来时，高阳公主忍不住遮住眼睛，在阴暗小屋待久了，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线。两人走在宫中，高阳公主执拗地非要挽着秦怀道的胳膊，秦怀道劝说无果，只好由着她了。高阳公主得逞后偷笑了好一会儿。

仙居殿寝宫外，秦怀道看到之前他叫来的两名宫女都站在门外候着，门也紧闭着。他上前小声询问，宫女回答说皇帝来了，正在里面和阴妃娘娘商议事情。

高阳公主脸色立马变了，不由分说拉着秦怀道就要跑。秦怀道好说歹说，带着她躲进旁边一间屋子。等了许久李世民离开后，两人才去拜见阴妃。

“哎，高阳公主心中留下太多阴影了。以前她那么喜欢粘着父皇，现在却把他当作恶魔……”秦怀道心中暗自叹息。

阴妃显然精心收拾过了，上吊后的狼狈模样已不见，除了一头白发与以往不同，又恢复了往日的高贵雍容。

“娘……”高阳公主低着头，噘着嘴，慢慢挪了几步，像个犯错的小孩站在阴妃面前，双手还揪着衣角。

“玲儿乖，没事就好。”阴妃温柔地一笑，伸手将高阳公主揽入怀中，美丽的双眸流下两行清泪。

高阳公主触景生情，在母亲怀中又放声大哭起来。

秦怀道后退几步，打算转到屏风后面。

“怀道你别走，过来吧。”阴妃唤道。

“是……”秦怀道只好走过去。

“坐下说话。”阴妃又拍了拍高阳公主，“玲儿乖，你也和怀道一起坐下，娘有话跟你们说。”

“噢……”高阳公主擦着眼睛，紧紧挨着秦怀道坐下。

阴妃转身拿出绣帕擦了擦眼泪，然后转身笑道：“怀道，不久后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我们娘俩也就不怕在你面前出丑了。”

秦怀道心中一惊——真的啊？！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阴妃微笑着问。

“微臣明白。”秦怀道点头。

“这……是不是太匆忙草率了？”阴妃问道。

“娘！”高阳公主顿时兴奋地大叫，“难道……难道你和父皇答应把我嫁给怀道了？”

阴妃圆润的嘴唇轻轻上扬，露出欣慰肯定的微笑，点了点头。

“哇！哇！哇哈哈！”高阳公主突然从榻上跳起，高兴得忘乎所以地冲到阴妃面前，抓着她的手摇晃，“娘，是真的吗？我没听错吧？你不是哄我的吧？”

“是真的，傻孩子……”阴妃摸着她的头笑道，“但你别高兴太早。你愿意嫁，可知道怀道愿不愿意娶呢？”

高阳公主一怔，猛地转头凶巴巴地瞪着秦怀道：“他敢！”

“他要是不娶，我就死给他看！”

“闭嘴！”阴妃佯装发怒，扬起巴掌像是要抽高阳公主的嘴，骂道：“羞不羞，哪有你这样逼人成婚的？而且，这么好的事，说什么死字？”

“嘿嘿，我知道错了啦，娘……”高阳公主朝着秦怀道吐了吐舌头扮鬼脸，然后紧紧抱着阴妃的手臂，像只乖小猫似的坐在她身边，哼哼道：“那我不说了，我也不威胁吓唬他了，我要看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秦怀道微微一笑：“我愿意。”

“哈哈！娘，你听到了吗？”高阳公主放声大笑，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突然红光满面，激动得热泪盈眶。

“矜持点，玲儿，你这傻孩子，真是忘乎所以。这要是传出去，皇家威严何在？……”阴妃无奈地摇头笑着，其中又夹杂着欣慰与开心。

“哼，别跟我提皇家威严了，我就要嫁人了！”高阳公主噘着嘴，得意洋洋地说，“等我嫁了，我就是秦家的媳妇，只守秦家的规矩。”

“就不要你父皇和母妃了吗？”阴妃笑骂道。

“嘿嘿，母妃当然要啦！”高阳公主翻了翻白眼，“他嘛……我考虑考虑！”

“不许胡说，掌嘴！”

“好，我不说了。”高阳公主怪笑几声，又屁颠屁颠跑回秦怀道身边坐下，说：“怀道，我可没逼你哦，是你心甘情愿的哦？”

“是是是，哪能不是呢？”秦怀道哭笑不得。

“嘿嘿，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高阳公主不顾母亲在场，美滋滋地靠在秦怀道肩膀上，闭上眼睛一脸幸福地傻笑。

“咳！”阴妃轻咳一声，高阳公主恍然一怔，满脸通红急忙躲开，低着头吐舌头，独自傻笑。

“玲儿啊，娘的榻边有个珠宝盒子，里面放着给你出嫁准备的首饰，别人找不到，你去拿来。”阴妃说。

“噢……”高阳公主起身朝阴妃睡房走去，不停眨眼回看阴妃和秦怀道，嘟囔着：“分明是故意支开我，有话瞒着我……好吧，让你们偷偷说好了。”

阴妃看了一眼高阳公主，见她转过回廊没了踪影，才放心地回头，略带歉意地对秦怀道一笑，说：“怀道，有些话其实不必说，我想你心里明白。我们现在答应让高阳嫁给你，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秦怀道微微一笑，说：“娘娘多虑了，在下没有这种感觉。”

“你不必勉强自己，我想跟你坦诚地谈一谈。”阴妃说，“你不仅是高阳的最爱，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隐瞒。方才陛下来过，他说，为了高阳着想，只能让她嫁给你。其实，不管皇帝陛下有多生高阳的气，恨铁不成钢，他心里始终是爱这个女儿的。女大不中留，这次赐婚闹得满城风雨，皇帝陛下也操碎了心，受了不少气。”

“都是微臣的错，微臣该死。”秦怀道说。

“不，这其实与你无关。”阴妃轻叹一声，说：“皇帝陛下说，错在他自己。他太一厢情愿，忽略了高阳的感受。高阳从小性情执拗，和她父亲很像。知女莫若父，皇帝心里清楚。但他放不下君王架子，早在两年前长孙皇后在世时，他当着皇后、房玄龄的面，口头答应把高阳嫁给房玄龄，高阳自己却不知道。”

“我理解。”秦怀道点头，“一则君无戏言，二则长孙皇后临终嘱托皇帝善待房玄龄，这个我知道。皇帝陛下不好在长孙皇后去世不久就违背承诺。”

“正是如此。”阴妃说，“所以皇帝也有难处，你不要怨恨他。还有，你要多劝高阳，让她不要怨恨自己的父皇。”

“我会的。”秦怀道点头。

阴妃摇摇头，长叹道：“这孩子，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你的……今后，真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嗯……”秦怀道点头，没再多说。

阴妃又说：“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对吗？”

秦怀道一怔，点头道：“娘娘睿智，善解人意。”

“这就是我支开高阳，找你单独谈话的原因。来，陪我到殿外走走，我也好久没晒太阳了。”阴妃起身，缓缓朝外走。

秦怀道跟上，在她身后隐约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也看到她脖间尚未完全消退的勒痕。

“这真是个坚强隐忍又有韧劲的女人，刚刚上吊寻死，现在又清醒地安排女儿婚事了……”秦怀道心想。

两人走到殿外，来到殿堂的白玉石亭台栏杆处。迎着风远望，阴妃眯起眼睛，喃喃道：“真是大好河山，风光秀丽啊！……”

“娘娘的心情，是否轻松些了？”秦怀道关切地问。

阴妃转头对秦怀道一笑：“多谢关心，我没事了。刚才说到你有难言之隐，现在可以说了吧？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会有别人知道。”

“嗯……”秦怀道点头，说：“其实最大的隐情，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武媚娘。此事，娘娘应该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方才皇帝陛下和我聊她聊了很久。”阴妃说，“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位正妻。皇帝若将高阳赐婚给你，按照习俗，皇室公主肯定只能做正妻，绝不可能做妾。这样一来，必然委屈武媚娘，也会让你很为难。之前，皇帝召武媚娘进宫，没想到她和你已有婚约，于是皇帝做个顺水人情，将她赐婚给你，而且婚期都定在一年后。从情理上讲，武媚娘先有婚约又是皇帝赐婚，应该为正妻。这就是矛盾所在。”

秦怀道点头：“站在皇帝陛下和娘娘的角度看，正妻之争确实是个难题。但在微臣看来，真正让我苦恼的不在此。”

“哦，那是什么？”阴妃好奇地问。

秦怀道皱了皱眉头，说：“娘娘有所不知。微臣与武媚娘……也算情投意合，而且我对她已有承诺。公主殿下……微臣不否认被她的深情所打动，但现在答应迎娶公主，一是不忍辜负，二是不想她再次失望崩溃。”

“也就是说，你对高阳的感情，比不上武媚娘？”阴妃有些惊讶。

“实话说，确实如此。”秦怀道坦诚地说，“高阳需要我，我不忍离开她；而武媚娘，是和我两情相悦。娘娘，换作是您，我该怎么办？这两个女子，我都不能辜负！”

“明白了……”阴妃缓缓点头，长叹一口气，“其实皇帝陛下和我心里都清楚，一直以来都是高阳主动钟情于你，对你一厢情愿。所以，皇帝陛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现在高阳这种情况，你不离不弃愿意接受她，足以证明你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说得不好听点，就算是皇帝的女儿，谁愿意娶一个曾经疯过的女子呢？”

“娘娘不要这么说。”秦怀道赶忙说，“高阳在我眼里从未改变，依旧和以前一样。我无法抗拒她炽热的感情，也确实被她感动了。我不会辜负她，但也不忍辜负武媚娘……所以，希望皇帝陛下和娘娘给微臣一些时间。至少，我要和高阳公主、武媚娘两人当面把话说清楚，以免将来家庭不和。”

“有道理。其实陛下和我也是这个意思。”阴妃说，“陛下说，赐婚之事暂时不公开，只要你和高阳心里明白就好。这其实是权宜之计。现在一切都是为了高阳的病着想。要是哪天她病好了，而你真的不想娶高阳，我们绝不勉强你。”

“娘娘这么一说，我就懂了。”秦怀道点头，“陛下此举很妥当。毕竟高阳公主的婚事刚闹完，满城都是关于她的传闻。在这个风头浪尖上，陛下确实不好改口重新赐婚。让高阳公主安安静静过段平静日子，让她安心养病，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正是。”阴妃点头，“不过话说回来，虽是权宜之计，但陛下肯定君无戏言。他答应把高阳赐婚给你，就不会反悔。但是，他给了你反悔的权力。怀道，皇帝陛下对你真是偏爱有加啊，有唐以来，还没人有这样的权力。”

秦怀道微微一笑：“陛下也是无奈之举，他怕我现在不答应。其实陛下多虑了，秦怀道岂是那种见利忘义、薄情寡义之人？陛下对我恩重如山，公主殿下又对我一往情深……我要是再不答应，或者事后反悔辜负公主，那与禽兽有何区别？”

“本宫就知道你是重情重义的血性男儿，所以放心把高阳托付给你。”阴妃面带微笑，感激又温情地看着秦怀道，微微点头说，“怀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管高阳会不会、能不能嫁入秦家，或者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妻子，在我眼里，你都像我的亲人一样了。因为，你是我女儿最爱的男人。而高阳，是我此生最大的寄托和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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