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江山：家父胡国公 第24章 父子深谈

这哪还是当初那个病恹恹、连走路都困难的父亲？这段日子，秦怀道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没怎么留意父亲的身体状况，哪曾想竟有如此大的好转！

“喝、喝、喝！”

连声怒喝，半空中枪花如飘雪，撕裂长空绽放出点点光芒，招招致命，式式张狂！

“真是绝顶的枪法！！”秦怀道忍不住大声赞叹！

这才是传说中的秦琼！

立戟十二的秦氏勋门家主、大唐声名赫赫的第一猛将啊！

一套枪法使完，秦琼勒马回到秦怀道面前停下，将长枪插在他面前，严肃地问道：“看清楚了没有？”

“大致看清了。但父亲使得太快，我没记下几招。”秦怀道恍然回神，回答道。

“没记住几招，那就对了！”秦琼轻抚长须，皱眉正色道，“太极，重意不重形。秦家枪法，招式以实用杀敌为主，不拘泥于常规。两套武艺融合，便是刚柔并济，更加灵活多变。为父刚才使这一遍枪法，自己都没记住几招。”

“呃……那该如何修炼？”秦怀道疑惑地问道。

“很简单。”秦琼冷冷一笑，凝视着秦怀道，“与我对战，在实战中手把手教你！”

“又是对战！……”秦怀道有点傻眼，身上多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少废话，上马！”

……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黑。

秦怀道拖着几乎残废的身体，回到房间。看到他这副模样，刘氏忍不住大哭。

“程老鬼喝多了没轻没重，你爹怎么也这么狠心？”

秦怀道虽全身疼得像断了骨，却满心欢喜，紧握着母亲的手，惊喜地说：“娘，您应该高兴啊！”

“看到我儿被打成这样，当娘的怎么高兴得起来？我儿你莫不是被打傻了？”刘氏一边抹泪一边抽泣道。

“娘！您难道没发现——父亲的病情大有好转，竟然能骑马比枪了吗？！”秦怀道惊喜地说道。

刘氏恍然一愣，顿时面露喜色：“是啊！为娘真是糊涂，居然忘了这茬——孩子，我叫四妹来给你上药伺候，我去看看你爹，看他怎么样了！”

“母亲快去！”

送走母亲，秦怀道唉哟哟地躺下来，身上那叫一个疼啊！

父亲果然没吹牛。如今他顶多是腿脚恢复了些活动力，拖着仍不健康灵活的病体，使出来的枪法却比程知节精妙霸道许多！

这时秦怀道在想，按一些演艺小说里以武力值高低评定好汉排名的标准，在真实历史中显然是不存在的，像宇文成都、罗成这些人都是小说家虚构的。和他们一样，许多版本的“隋唐十八条好汉”中，一大半人根本不存在。连李勣这样的人都能被刻画成牛鼻子老道、像诸葛亮一类半妖半仙的军师，可见古代小说作家想象力之丰富。

唯有秦琼的勇猛无敌，那才是与小说相符且天下皆知——秦家立戟十二、二品上柱国武勋官，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特赐的这十二面方天画戟，就是用来表彰秦琼赫赫战功的！而“上柱国”这个二品武勋官，直接就是一枚至高无上的“战斗英雄”勋章，整个贞观王朝也只有秦琼一人获得。而且皇帝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对众人说：“天下猛将，叔宝居魁！”

这段日子秦怀道也看了不少书，正史野史、手札笔记都有。据许多典籍记载，当年征战平定天下时，每逢临战，敌阵中若有敌将耀武扬威，李世民就命秦琼率先打头阵，先挫敌人士气。秦琼也向来不辱使命，于万军丛中斩获敌将首级的事，干了不止一回两回。当年攻打王世充时，秦琼将自己惯用的铁枪插在城下示威。王世充的部将派好几个小兵去拔那杆枪，居然拔不起来。几天后秦琼来了，众目睽睽之下轻松拔起枪，拍马扬长而去。众敌军目瞪口呆，一群人竟不敢去围追秦琼一人！

另一个有力的证明，便是如今——大唐皇朝的皇宫里，还收藏着秦琼当年征战时用过的八尺铁枪。每逢宴请异邦外宾或是举行与武事有关的朝廷大宴，都会将这杆铁枪拿出来展示观赏。

秦琼用的枪，长八尺，精铁所铸，重数十斤，与大唐制式的任何木柄枪类都不同。而且，按现在的惯例，八尺以上的枪，就该称为“槊”。比如程知节用的，就是八尺马槊（唐朝一尺约合现在30厘米）。

但秦琼说他用的是枪，那它就是枪！

天下人，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称这杆枪为“秦枪”，代表着大唐这个尚武国度里，天下最强的武艺！

“虎父不可有犬子，看来我还得苦练武艺啊！正如程知节所说，就算不为上阵杀敌，当作安身立命的资本也不错。”秦怀道暗自想道，“不知父亲对我跳槽这事怎么看？他和程知节都是在战场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人物，经验丰富，眼光独到，都是现成的好老师。明天我就去请教他这个问题……”

不久，四妹霜儿来给秦怀道上药。对于这个乖巧贴心的妹妹，秦怀道越来越喜欢。兄妹俩聊了许久，话题自然离不开李恪。起初，秦怀道对她和李恪的事还有些疑惑，以为妹妹是一厢情愿演绎灰姑娘喜欢白马王子的故事。通过这些日子与李恪的交往，他发现风流的李恪对妹妹也怀有真情实意。

“父亲为何一直不答应他们的婚事呢？还有，一直没在王府见到吴王妃杨氏，也没听李恪提起过。那个吴王正妻，身在何处又是怎样的人物呢？”

诸多疑问在秦怀道脑海中升起，他暗暗琢磨，以后要把这些事弄清楚。答应过小妹的，就要想办法做到。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件好事。更何况对象是自己的亲妹妹。

第二天黎明，一向早起的秦怀道还在酣睡，房门被敲响。

敲门声铿锵有力，节奏急促，显然敲门的人不是用手，而是棍棒之类的东西。

“谁？”

“还不起床？”居然是秦琼。

“爹？马上来！”秦怀道揉了揉眼睛，钻出温暖的被窝，顾不上洗脸漱口，披件衣服就随父亲来到后院马球场。

秦琼依旧拄着拐杖，表情严肃，眼神沉静地说：“我的儿子，比武怎能输给别人的儿子？皇帝若选兵，你必须夺魁！”

“哦，父亲您都知道了？孩儿还准备跟您商量这事呢。”秦怀道说道。

“你和程咬金比武时，李勣告诉我的。”秦琼说道。

“是他……”秦怀道有些意外，还以为是程知节告诉父亲的。

“少废话，你只需记住必须夺魁就行。”秦琼沉声道，“你的箭术，为父不太担心。但你马上的功夫，实在太差。从今天起，你所有时间都要用在练武上。在王府当差时，少跟李恪瞎混，那里有不少军士武夫，跟他们比武切磋；回到家，若程知节来了，向他请教；其他时候，为父亲自监督你！”

“是，孩儿谨遵父命。只是父亲您的身体……”

“这不用你操心。”顿了顿，秦琼还是说道，“练了太极，喝了药酒，尤其是心境开阔后，为父身体好多了。虽说离痊愈还很远，但至少恢复了一两成。”

“这样就好……”秦怀道松了口气，欣喜地点点头。转而又问：“爹，您好像对吴王有成见？”

“绝对没有。”秦琼斩钉截铁地说，“相反，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很多方面，他比你强多了。”

“那父亲您为何……”秦怀道思考片刻，决定先不提妹妹的事，说道，“和程大叔一样，希望我离开吴王府？”

“原因很简单。”秦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沉声道，“在皇帝的子侄中，李恪其实最像皇帝陛下，血统也最高贵，在朝野民间都有不错的名声。他聪明，能干，文武双全，而且志向远大，意气风发，连皇帝都亲口称赞他‘英果类我’。”

秦怀道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点头说：“但吴王恪是庶出，比起嫡出的太子、魏王等人身份最低，可他偏偏是众人眼中最能干、最像皇帝的。于是，他的这些优点反而成了他兄弟们嫉妒和忌惮的把柄，对吧？”

“不错。看来你还是懂了些。”秦琼说，“如今，太子不成器，皇帝偏爱魏王，似乎有废立之心。正因如此，皇子诸王，都蠢蠢欲动，争储之心昭然若揭。李恪虽不那么明显，但在诸皇子中一直最为锋芒毕露。尤其是众多老臣，仿佛在他身上看到当年皇帝年轻时的影子。所以，李恪绝对是个多事之主。就算他无意争储，处处低调，也必然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树欲静而风不止，吴王府注定多事！你还有必要跟他绑在一起，趟这浑水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怀道心中一惊：几天前，李恪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看来，事实正如父亲所说——朝堂上的夺嫡之争已拉开序幕，李恪也被卷了进去。

这的确是个危险的信号。古往今来，但凡有这种事，最后总有大批人倒下。一朝天子一朝臣，夺嫡成功的皇子，不可能容下曾经的政治对手，对自己构成威胁。

如此一来，兄弟相残、骨肉相杀的事，甚至像武则天亲手杀子的事，也就屡见不鲜。本朝的玄武门之变，不就是最著名的一次兵变吗？当时李世民不仅杀兄灭弟，逼父禅位，连两个兄弟的子嗣，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斩草除根！

反过来，若是李建成他们成功，李世民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而当年跟随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朋党下属，大多也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像魏征这种前太子的死忠、被惜才的李世民破格留下的“敌人”，毕竟是少数。

夺嫡，向来都是血腥的，没有仁慈和运气可言。难怪父亲和程知节都要秦怀道远离吴王，去皇帝身边任职。他们亲身经历过玄武门之变，自然深知其中的利害。

“父亲，我明白了。”秦怀道说，“虽然李恪与我私交甚好，对我也不错，但在大局和重大利益面前，我没必要因为这点私人恩情，搭上自己的性命和秦家满门的荣辱。”

“你能这么想，证明你有点智慧。”秦琼满意地点头，“为父刚才也说了，从私人角度，我其实挺喜欢李恪。但从大局考虑，希望你离他远点。现在有个顺理成章离开吴王府的机会，不是很好吗？这样既不得罪李恪，也不会显得我们忘恩负义。毕竟为天子效力，意义远大于跟着吴王，李恪也不会说什么。而你和他的私人交情，也要把握好。”

“嗯，我会把握分寸的，父亲放心。”秦怀道应道，心中想：这恐怕也是父亲不肯把四妹嫁给李恪的原因吧……觉得他锋芒太露，将来可能连累秦家。

“好，话就说到这。我们父子的谈话，不能对任何人说。你既然自认聪明，就该想明白一切。”秦琼剑眉一拧，厉声道，“上马，练武！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骑射、马枪这些弱项变强，强到皇帝选兵比武时，一举夺魁！否则，自己卷铺盖滚出秦家，别说是我秦怀道的儿子！”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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