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天空降下的其实是绝望 夜色

夜已深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却避开众人的视线，悄然从一个角门穿了出去。

走了没多久，铃就开始后悔了。

原本只因心里闷得慌所以想独自出来走走，却不料整座美泉宫大得惊人。通往各处的道路如蛛网般庞大繁杂，而宫中的每一处建筑都极为相似，等她站在高大的灰色宫墙下再回首时，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铃默默的向前走着，心里虽然害怕，却更不愿惊动了宫中的人。

不知不觉间她走进了一个长长地回廊，在漆黑一片的回廊尽头闪着一点光。

铃有些好奇的望着那光，隐隐约约，像一片淡淡的云雾。

是什么在那里呢？

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铃鼓起勇气向尽头走去。

廊之尽头，是一座废园。

宁静，杳无人迹。

只有荒草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

然后，铃终于看清了那片光的来源：无数只小小的萤火虫飞舞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暗绿的光影。

如梦似幻。

有一只最小的离开了伙伴们独自飞到铃身边一片草叶上停驻。

毕竟是才13岁的小女孩，爱玩的天性占了上风，铃忍住心中的喜悦，悄悄伸出手想捉住这暗夜的小精灵。可指尖还未触及，虫儿就振翅飞到了另一片叶子上。

铃不死心，又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它。

虫儿静静趴在那柔嫩的叶片上，似乎对她的企图浑然不觉。

这一次，她轻易就捉住了它。

铃还没来得及欢呼，身下那片叶子突然伸长，又猛然翻卷过来，与此同时叶片在空中骤然分裂成五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一下抓住了铃的手臂。

铃失声惊叫，本能的向后退去，可变形的叶片死死扯住她，根本移动不了半步。

铃惊恐的望着紧紧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叶子，这才发现整片叶子赤红如血，一眼看上去就仿佛是从地上伸出的一只沾满鲜血的人手。

她越看越怕，挣扎着想逃开束缚，突然，叶片中似乎有什么长而尖利的东西猛然扎进了她的手臂。

铃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在席卷全身的巨痛中昏厥过去。

犯罪如同刺青，已深深烙进你的灵魂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瀑布的水从山巅奔涌而下，气势如虹。

月光下急速降落的水流被狠狠摔碎在陡峭的岩壁上，碎玉似的水珠四射飞溅，在周围形成了一片烟云般的水雾。

那白色的身影在汹涌的瀑布下巍然不动，任凭湍急的水流冲击着全身。

水雾中，他抬起左手，指背间那抹殷红的血痕在水中清晰得尽乎刺目。

突然，他把左手狠狠撞击在冷硬的岩石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又瞬时被水流冲刷殆尽。可那抹血痕依然如故。

真的无法改变么……

杀生丸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已破碎的岩壁上，一丝凉意沿着额头缓缓浸入身体。

但仅仅一刹那，胸臆间那种莫名奇妙的似静静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烦乱之情，就将这丝清凉逼出了体外。

刚获得短暂平静的头脑中又再度响起那片响彻天地的狂乱哀嚎声：凄惨哀怨，撕心裂肺，满含怨毒和不甘，直刺进灵魂最深处！

这是来自地狱亡魂的呼喊，声声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名字：杀生丸！

黑暗中，无数双枯干朽烂的手再度伸出，向他迎面扑来。

杀生丸猛然睁开双目，冷光闪烁，没有丝毫畏惧。

你们既然已经死去，那就死得甘愿一点，不要，不要再来烦忧我！

爆碎牙跃出了刀鞘，似一道金色的闪电划破了长空，凌厉的剑气形成狂风，瞬间就逼散了白色的雾气。

水流突然停滞在了半空中，一秒钟后，整座瀑布突然急速倒流，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就这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散雾收，山峰已被夷为平地。

乱石嶙峋的废墟中那白色的影子依然是静止的，只有衣角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杀生丸大人，你的心好乱啊……”

带着面具的白衣少年蜻蜓点水般飘落在距杀生丸十米之遥的一块碎石上。他细长的眼睛在面具下弯了弯，似笑非笑。

“是你……带走飞的迷城杀手……”杀生丸注视着他。

“难得你居然还记得我，在下明月……”少年笑笑，话尤未落，却发现杀生丸已掠到自己跟前，他大吃一惊，心念刚动，整个人已闪电般向后退却数十步。

“哼”杀生丸站在明月先前站立的位置冷冷一笑，将指尖的几缕黑发弹落。

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不怒反笑“你原来是这样答谢我的啊，早知道就让铃被废园的鬼魂吞吃掉算了。”

杀生丸怔住了，弥漫着绿色毒气的手恢复了常态。

明月满意的点头道：“这就对了，别一看到我们迷城的人就杀气腾腾的。我承认不请自来一定让你很不愉快，可如果不是被我无意间撞进那片废园，你最心爱的女孩恐怕现在已化为一堆白骨了。”

杀生丸不语，目光中却隐隐有了一丝烦躁。

明月暗想：果然如主君所说，现在的杀生丸心烦意乱，已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虽然很想知道这位冷若冰霜的贵公子究竟中血咒之毒已有多深，但万一真的激怒了他，我此时孤身一人实在危险，还是及时抽身得好。

他张开了手，掌心中有白色的光影如烛光摇曳。

光渐渐变大变亮，铃的身影从中浮现出来。

“杀生丸大人，你可得好好照顾铃哦。人类，特别是像她这样拥有光洁灵魂的人类，可是如花朵一样娇嫩的，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

明月突然将铃向他迎面抛来，几乎在同一时刻，杀生丸手中的爆碎牙挥出。

他没有料到明月会这样做，不得不在半空中硬生生将刀锋折返，利刃在距铃的身体仅三厘米的地方划过，落了空。

他回转身形，又轻轻的落回了地面，铃已安然的躺在他的怀抱中。

再抬首，明月已消失了身影，他的话在风中零落四散：

“早料到你不会放过我，但没想到出手竟会这样狠。杀生丸，下次再见一定要你连本带利还我这个人情！”

杀生丸低下头望着怀中的铃。

她长长的黑发垂落四散，遮挡住了她的小脸。

杀生丸迟疑着，最终还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将她的长发撩开。

她的脸显露在月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泛着青玉般美丽的光泽，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像极了蝴蝶收敛的翅膀。

她依然沉沉的睡着，手臂上的伤口已被细心的包扎好。

突然，铃在他怀中动了动，纤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伤口仍在疼吗？

“铃……”他俯首在她耳畔轻唤她，怀中的人儿似乎有了感应，再次略微的动弹了一下。这一次，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仍沉溺在恐惧的阴影中，她缩了缩身子，更紧的贴近了他。

隔着已经全然湿透的薄薄衣衫，杀生丸能清晰的感觉出怀中女孩的身体轮廓。

温暖、纤细、柔美，仿佛一池清水。水中那初露的小荷娇柔得不堪盈盈一握，满心满怀都是独属于她的淡淡幽香。

杀生丸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无比。

他抱着她，突然感到一丝不知所措。

时光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跟在我身后的你竟已悄然长大。

你跟着我多久了？

五年了么……

那年那个稚嫩的孩童已蜕变为清丽的少女，而我，竟然未曾发觉。

杀生丸凝视着她，目光复杂难测。

不，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我看着你慢慢长高，孩童特有的圆润消失了踪影，眉眼却是日渐纤巧玲珑；你不再缠着邪见问这问那，而是有了自己的看法和小小的心思；你不再蹲在树下玩泥巴，而是喜欢上了坐在溪水边张望自己的倒影；你不再当着我的面换衣服，而是一个人躲起来，还心慌慌的不时伸出头来东看西看，害怕邪见会冒冒失失的撞进去……

等等的一切，都在向我昭示着一个讯息：你已经长大了。

是的，你长大了，我既欣慰却又失落。

欣慰于你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心灵仍旧纯洁干净。

失落于你也许某一天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也许终于会厌倦这飘泊而危险的生活回到人类世界，把自己交付于某位人类男子。

我的铃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杀生丸更紧的搂住了她。

他头发上的水珠滴落下来，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仿佛暗夜中绽放的玫瑰。

铃，知道吗，在我心中你美得早已让我忘记你还是个小女孩……你是属于我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你夺走！

他俯下头，将自己的唇覆上了她的。

一切都恍恍惚惚，似梦非梦，似乎又回到了落漪山的那场噩梦中。

唯一不同的只是没有了那空寂冰冷的湖，没有了漫天火照般的彼岸花，有的，只是那淡而模糊的白色身影。

被废园的诡异植物咬住的一刹那，刺骨的寒冷就顺着血液迅速回流到心脏。

这是一种可以让一切活着的生命瞬间冻结的冷，心脏颤栗着，挣扎着，最后拼命搏动了几下就永远的停止了跳动。

令人窒息的黑暗再度降临……

永远记得那个血色黄昏，当狼的利齿切断咽喉时，鲜血倾刻喷涌而出。

体温被流出的血一点一点抽离身体，如坠冰窟。

森林中一切声音全部嘎然而止，四周的景物也同时失却了色彩，变得灰暗无比。

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冷硬的地上，不能再动、再听、再看，再过一会，就连这虚弱的思想也将彻底停止。

如果这就是死亡，那似乎也不错，至少可以就这样结束乱世中孤单的一生。

在瞳孔即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站在了面前。

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双目唯一能感知到的是一片白色。

在被他拥入怀中的一刹那，刺骨的冷全部消失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神吗？

可为什么他的怀抱如此温暖？

靠在他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虽然仍无法视物，可对黑暗的恐惧渐渐消失。然后，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它是那样微弱，完全跟不上他心跳的节奏。

但他平静的抱着我，似乎可以用漫长的时间来等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我的心跳声慢慢变得有规律，一下一下，最终与他的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声音。

从此，我的生命打上了属于他的烙印……永远

睁开眼睛，他的唇已离开，可那个火热的吻余温尚存。

他望着她，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可铃知道他正观察着她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

她在他怀中，他在她眼中。

良久，铃忽然抬起双臂轻轻勾住了杀生丸的脖颈，杀生丸下意识的低下头，他的鼻息轻轻拂动了她脸侧的头发。

“铃……”他低语。

未说出的话语却在下一秒被那柔软甜美的唇封住。

他怔住，却舍不得移动分毫。

她的唇就像一个有魔力的小盒子，让人永远弄不清楚里面究竟装着些什么。

她回应着他，熟悉得就仿佛天天都这样吻着他一样。

“铃……”杀生丸将嘴唇稍稍移开，望着身下泛着红晕的小脸，金色的眼晴蓦然转为了更深的颜色。

铃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她挣扎着坐起身，想从他身边逃开，可下一秒就又被拉回了他的怀抱中。

“铃，你不乖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淘气”

他呢喃着，唇掠过她的耳畔，然后一路滑向她纤细柔美的颈项。

铃本能的抬起手想抗拒，却又缓缓的放下。

她在他身下抬起眼睛望向天空，月光已隐入薄云中。

杀生丸大人，你永远都猜不到，这个吻已被我在想像中练习了无数次。

从我知道对一个人的思慕之情时，我的幻想中就永远只有一个男主角，那就是你。

可是，在我心中宛如神祗般完美的你，却在空菊的梦魇中被彻底摧毁。

我看到了你无数的过往，那些黑暗的、血腥的过往。

我确实在害怕着你，却又像抗拒不了蟒蛇魅力的小鸟仍情不自禁想向你靠近。

我一直活在深深的矛盾之中，直到今夜当年那濒死一幕再度上演，我才终于意识到一些事情。

我的生命是你给的，我的一切原本就属于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然后……

黑暗中，有无声的泪水悄然滑落。

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又顺着耳侧滑到漆黑的发丝上。

杀生丸停下，盯着铃。

女孩的泪水仍止不住的从眼角滚落下来。

杀生丸忽然轻轻的笑了，那笑容宛如黑夜中那抹最温柔的白月光。

他低下头，逐一吻去了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他的声音低若梦呓：

“别哭了，好吗……这其实并不可怕……”

铃沉默着看着他，漂亮的黑色眼睛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显得潮湿而朦胧，就仿佛一个深深的水潭，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光芒全部吸入。

似乎要沉溺进去了……

杀生丸微微眯起了金眸，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铃的眼睛。

就算如此，那也无所谓了。

心中有某样东西在悄然改变，而你始终是我心中那唯一不变的梦想……

他紧紧依偎着她，属于他的气息已浸染她全身。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领口一路滑下，停在她和服的腰带上。

腰带打着一个漂亮的结，就像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这个结是他手把手教会她的。

第一次穿上和服时，她欢呼雀跃。但下一秒钟就被和服长而繁复的带子弄得垂头丧气。他坐在远处，静静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把衣带绕来绕去，小脸憋得通红也始终没把带子绕到腰间。

真是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小孩子。

他这样想着，终于忍无可忍走了过去。

她抬起小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一幅要哭的模样。

只是打个结而已，就这么难吗？

他冷着脸，弯下腰，迅速就在她腰间打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哇啊，杀生丸大人好棒啊，是谁教会你的啊”

小女孩张大眼睛，小小的脸上全是满满的惊叹。

一个衣结而已，值得这么高兴吗？

他依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飞掠而过，就仿佛，仿佛在格斗训练中第一次击落父亲手中的刀时那样。

真是莫名其妙，这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他这样想着。

后来，这反而变成了习惯，直到某一天，铃红着脸拒绝了。

杀生丸的手指拂过铃腰带上的这个结，它和他所打的结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他几乎没费任何心思就轻而易举解开了这个结。

柔软的衣带散开了，女孩的肌肤在月光下像一粒小小的珍珠。

他轻轻拉下了她的衣服，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铃光滑的肩□□出来，就像薄雾中升起的一轮月亮，洁白、柔美，纤弱得几乎让人不忍心碰触。

杀生丸的吻像小小的火花，那么轻、那么深、那么炙热，轻而易举就点燃了她每一寸肌肤。

铃感到全身仿佛像着了火一般滚烫，而每一个落下的吻都让她感到一阵颤栗，直触进灵魂深处去。

这两种陌生的感觉同时在她身上、心头交织，难解难分。似乎是快乐的，却又隐含着某种难以理解的痛苦。

火花还在一路蔓延，而痛苦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这让铃突然感到了害怕。

她先前鼓起的小小勇气终于开始崩溃，并消失殆尽。

铃抬起手，试图推开他，可杀生丸根本没有理会她微弱的抗拒。

于是，铃心中的害怕转为了深深的委屈。

她哭起来。

起初只是喉间轻轻的呜咽声，后来渐渐变大，变成了隐忍的啜泣，到最后，整个夜里都是她凄楚无助的哭泣声。

杀生丸叹了口气，停下了。

“铃，害怕么？”

他埋首她耳畔低声问。

铃哭着点点头。

他坐起了身，随手将自己已敞开的衣襟拉严。

低头看看铃，她仍趴在地上抽噎着，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尚且裸在月光中。

杀生丸摇摇头，一把将她抱起来。

“铃，如果不愿意，就要懂得拒绝……”

他轻轻抚摸她柔亮的黑发；“说出来就这么难么……你不说，也许会受到伤害，而我……”

他沉默下来，只是静静的把她拥入怀中。

“杀生丸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铃揉着哭红的眼睛，迟疑着问。

“傻瓜，当然是送你回宫中的住所”

他看着她：“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铃急忙用双臂搂住他脖颈，将头伏在他肩上，这下杀生丸就看不到她脸上泛起的红晕了。

不过，她也同样没看到杀生丸唇角浮起的一丝冷笑。

今夜就放过你好了，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

杀生丸在黑暗中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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